一鞭子狠狠抽在谢芳身上,她尖叫起来:“谢黎,你怎么敢打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谢黎勾唇一笑:“你说啊,说你如何忘恩负义,预把救命恩人推入虎口?”
谢芳想要反驳,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叫她整个人如坠冰窖,她知道那是谁,不敢再还手,更不敢抬头去看,承受着身上传来的痛处,心里把谢黎当做情敌,要除之欲快的对象。
侍卫合力将疯虎绞杀,抬着伤员回到营帐。皇帝哪怕心情不爽,也得做做样子,便带着臣僚出来迎接。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芳,突然扑倒孙瑞怀里,期期艾艾的哭着道:“陛下救命,谢黎她要杀我。”她身上带着鞭伤,很有几分说服力,跟着陛下前来的大臣看谢黎的目光都带着厌恶。
一名年轻的文官充当出头鸟的角色:“三娘子未免太跋扈,谢大娘子是陛下亲封的贵嫔,亦是你的堂姐,于公于私你都不能下如此狠毒之手。”
谢黎去看身边的谢昀,那意思似乎在问“这傻逼是谁?”
谢昀低低笑道:“王越家的。”
“表弟,你住口。”王越咬重表弟二字,向谢昀投去尴尬一笑,似在与他强调这蠢才是外人,不是他王家的。
青年接受到表兄的警告,呐呐不再开口。
孙瑞正在烦恼该怎么跟人解释,毕竟这是皇家园林,常年有禁军把守,且此次受到惊吓的人有不少出自世家,怎么招都得有个交待。
谢芳一口咬定是谢黎害她,这是想把事安在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上。连借口都想好了,皇帝不选谢黎却选她进宫,大司马家的嫡女面上过不去,这才痛下杀手。
这借口一听就假的很,但大多数人都揣着明白当糊涂,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惜他们不知道,在谢家,谢黎的事就是鼎鼎重要的大事。
谢黎怒极反笑,没去看装模作样的谢芳,而是扫了眼在场官员:“先贤说‘偏听则暗,兼听而明’,诸位都不听听我的言辞,就一口咬定是我害谢芳,未免太敷衍了。你们都是朝堂重臣,莫非处理国家大事也是这般态度?”
谢恒上前一步,冷笑道:“我谢恒捧在手心的闺女不是阿猫阿狗就能随意诬陷的。知道当时情况的出来说个明白,若让谢某人知道有人刻意包庇,知情不报,我的手段你们都清楚。”
“谢恒,你大胆。”
“哦,是闻司空啊。”谢恒叉手笑道:“我听说闻四娘子受惊昏厥至今未醒,闻司空身为父亲,难道不想给爱女讨回公道?”
闻四娘是闻家集全族之力培养的皇后人选,他要是表现出对女儿无视,以孙瑞的人品指不定出尔反尔。
闻博听懂了谢恒话里的意思,看向搂着谢芳小声安抚的皇帝眼底晦涩不明,难得附和道:“谢司马说的不错,大家稍安勿躁,先听听谢三娘子的说法。”
书砚浑身是血,最先站出来道:“陛下,诸位,在下书砚,是大郎君安排在女郎身边的侍卫。属下当时与女郎好好的在河边用膳,是谢大娘子骑着疯马冲来,还硬把女郎掳上马。亏得女郎擅马,这才护着谢大娘子没被摔死。这些不止属下一人看见,但凡活着的禁军都亲眼目睹,陛下叫人来一问便知。”
秋霜随后道:“奴婢的主子是岳阳长公主,当时起了乱子,奴婢奉命去找娘子。奴婢找到娘子时,亲眼看到谢大娘把娘子往虎口推去。”
“够了。”
孙瑞推开谢芳,气急败坏的呵斥:“朕原以为你温婉可人,想以宸字为封号,如今看来是不必了,回宫好好学规矩,等学好了再到朕面前来。”
众人面面相觑,陛下这是将人当宫女打发了?
谢芳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原本预计一周的狩猎草草结束,谢黎把秋霜交给岳阳长公主,说好过两日再去探望。
长公主敛去复杂的神色,都不知该说什么,赐婚圣旨下达,皇帝依然不绝杀了谢恒的心。他有没有想过,若谢恒这时候死,她该如何自处?
疲惫的闭上眼,她自嘲一笑,朝夕相处的姐妹都能为利益翻脸,一个并不熟稔的弟弟又如何会关心她的死活呢?
“这丫头是个有福的,回去好好养着。”
秋霜挣扎着起身行礼,被长公主一把按住,她笑道:“不必行礼,你的功劳本宫记下了,等养好伤再一道赏赐。”
谢恒要留下来处理后续,虽说有五兵尚书掌管兵马,但他的职务与大司马重叠,基本上没有实权,只能憋屈的跟在谢恒后面当副手。
一回到清晖园,谢黎就被谢昀拉到一旁,紧紧地拥在怀里。
“为什么要救她?”
谢黎就知道这男人要疯,柔声解释道:“救谢芳是因为当时后面跟着禁军,她是皇帝的女人,不救她会给孙瑞借题发挥的借口。救秋霜是因为……。”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我当时有种感觉,不救她将来会后悔。”
“那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事,我会怎么后悔?”谢昀哑着声音,似在忍耐着什么。
谢黎讨饶道:“我只是不想暴露武功,又不是去找死。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我不会犯傻的。”
“阿黎,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男子低低的哀求,让谢黎的心酥酥麻麻,就像是中了软筋散。
她很想问问这人是不是对她下药了?不然她怎么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应不应?”
“我应我应。”两人的姿势实在让人想入非非,谢黎的脸灼热的跟喝过酒似的。
谢昀爱极了她这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在耳边低声道:“金口玉言啊,陛下!”这声“陛下”叫的九曲回肠,谢黎身子一僵,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小心隔墙有耳。”
其实以二人的内力,三百米外有苍蝇飞过都能一清二楚。但这实在太羞耻了,她连块像样的地盘都没打下来呢。
像是看出她的郁闷,谢昀卷着她的发丝在手里把玩,眨眼神秘笑道:“很快就有机会了。”
谢黎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杨墨白?”
谢昀皱眉,把手放在她的唇上:“阿黎,不许在我面前提及其他男人。”
谢黎拨开他的手:“你少来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啊!”
她的武功堪称一日千里,在量身定做这件事上,白煜总算没有坑她。她发现谢昀虽然也练《天地诀》,但他能用出来的威力明显逊色自己,就好像被什么压制了一样。
谢昀这厮越发来劲,贴着她的耳唇,低低笑道:“阿黎舍得?”
谢黎面无表情的举起拳头,谢昀只能无奈的松开怀里的少女,揣着手望向皇宫的位置,一本正经的说道:“年后皇帝要立后,要封妃,太后先前给他选嫔妃,陆续都有身孕。
皇子皇女的出生,各种开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国库空虚,他舍不得私库的银子,自然要从别的地方压榨。
杨墨白这人算不上太蠢,他知道该怎么做。”
谢黎心神一动,有一件事她想问很久了,眼下话赶话,正是好时机,就问出来:“你被推下寒潭那事,是你们俩做的局?”
“是啊!”谢昀大方的承认:“孙瑞不会希望看到杨家出人才的,一个性格冲动的纨绔才是生存之道。”
谢黎心中难受的紧,拉住谢昀的手,想要安慰他。谢大忽悠顺势将人搂进怀中,叹息道:“我是幸运的。”幸运被谢恒收留,幸运碰到此生挚爱。
过了两日,谢黎去岳阳长公主府探望秋霜。长公主亲自相迎,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俞姑姑领着去秋霜的屋子。
原本秋霜和秋月是住在一块儿的,为了能让她好好养伤,秋月就搬出去隔间。
秋霜看到谢黎,要起来行礼,被谢黎一把按住:“你的伤势还未好全,躺着吧。”
秋霜便抬头去看俞姑姑,俞姑姑是个人精,自家主子下嫁谢恒,她撮合二人,想要修复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这点小事上为难,便笑道:“主子体恤,你便好好养伤,将来等伤养好,有的是时候报恩。”说罢,对谢黎屈膝行礼:“三娘子午食想吃什么,老奴这就叫人去准备。”
谢黎客气的笑笑:“我不挑食,姑姑看着办。”
俞姑姑哪里真敢随意,她老早就把谢黎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儿厨房里备下的都是这位小祖宗喜欢的吃食。
仔细打量秋霜,她虽然还未弄清这份古怪从何而来,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好感。问了些日常养生的事,秋霜都说极好。
谢黎坐在床边,看着她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突然问道:“秋霜,你要不要离开这儿?离开公主府,甚至离开南齐,去过不受拘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你若愿意,我便去问长公主把你的身契要来。”
秋霜有一瞬间怔忪,摇摇头道:“奴婢是孤儿,没有地方可去,而且殿下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愿离开。”
她抓着被角,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垂下眼帘,小声问道:“三娘子为何要与奴婢说这些?”
谢黎摸摸鼻子:“大概是觉得你不该这般活着,你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秋霜露出个清浅的笑容:“出去又如何?还不是要为生计发愁,奴婢打小学的便是伺候人的活计,出去了就真会有好日子?其实奴婢救下三娘子是有私心的。”她咬了咬唇:“奴婢是为了能在谢家有一份保障。”
“我知道了。”谢黎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人各有志,她不好强求,既然她要保障,那便给她。
“等去了谢府,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会救你三回。”
秋霜挣扎着下床,跪在地上,深深的俯首谢恩:“奴婢谢三娘子恩典。”
在长公主府用了顿不错的午食,谢黎就告辞离开。
岳阳长公主与谢恒的婚礼定在来年三月,虽然对这桩婚事心怀复杂,但这不是她的意志能够改变的,于是闭门谢客,开始筹备起来。
临近新年,街上的铺子外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今年因为谢恒在府邸,所以再过些时日谢凌夫妇也要回来,他们会待到来年,参加完父亲和长公主的婚礼,再回荆州。
这个新年,除了苏秦,全家人都到齐了,大管事卯足了劲,想要热热闹闹办一场去去晦气,把府里的小厮丫头们指挥的团团转。
谢黎这辈子的生辰是在农历十一月十二,按照公历来算,正好是平安夜。只要一想起平安夜,这辈子得生母用生命换得她的出生,她就不愿意过生辰。
谢恒拿着一只精致的匣子敲了敲门,谢黎回头笑道:“是舅舅啊,快进来。”
这还是谢恒出征回来,头一回进这改变后的清晖园,看见演武场上的兵器架,挑眉笑道:“跟舅舅过两招?”
“好啊!”谢黎挑起剑,谢恒选了把刀,两人就在演武场打起来。谢昀叉手站在一旁,身边还站着稳重不少的谢凌。
他羡慕的道:“黎儿的武功放在江湖算是一流高手了吧!”
“嗯,再过两年,‘天一阁’的天字辈杀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谢凌转头看向他:“雇佣的人还没查出来?母亲也没查到?”
“是啊,对手溜得极快,好几次快被抓住尾巴,还是让他跑了。我准备亲自去一趟。”
天一阁在三国都有据点,正好谢昀就知道一处。
谢凌不置可否,目光重新放回演武场,场上的二人已经收了兵器。
谢恒打的酣畅淋漓,看到亲儿子就有些嫌弃:“既然回来了,就别去想荆州的事。陪邱丫头出去逛逛,我听说她闲的都跑去养马了,你啊,多跟你大兄学学。”
谢昀这小子三天两头往黎儿的院子里跑,气的他都想把人丢出去。
轻暼他一眼:“你今天不是有客人?怎么还杵在这儿?”
谢昀笑道:“父亲要不要见见?”
谢恒哼了声,他出身杨氏部曲不错,但他认的是女帝,是杨皇夫。当年的杨辉尚且不能让他认主,如今的杨勇父子算什么?这小子为了膈应他,无所不用其极。
“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说罢,把刀往兵器架上一扔,负手扬长而去。
谢黎好奇的问道:“谁要来。”
“杨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