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长公主正在与几位命妇闲话家常,谢黎过来就拉着她猛夸,什么聪慧灵动、爽丽大方,好词好句不要钱的往她身上堆?
有种卖不出去的劣质商品,被个业务不熟的销售尬推。知情的命妇们表情僵硬,当事人谢黎嘴角抽搐。一开始还以为岳阳长公主拐着弯给秦澜报仇解气,后来才琢磨回来,她是在给自己看相。
也对,换了其他小娘子,在这个年纪不说定亲,出阁的就有不少。只是这位继母身份转变的未免太快,她难道忘记,她的亲女婚事还没下落呢?
谢芳看着亲热的母女俩,讽刺一笑,走到秦澜身边:“真没想到长公主跟谢黎相处的这么好。”
秦澜咽下心头的酸楚,不屑的看向谢芳,她虽然坏了名声,可那也是公主的亲女,陛下的表妹,谢芳算什么东西也想拿她当刀子使。
“贵嫔娘娘还是多关心陛下吧,别人家的私事少管为好。谢司马凯旋那日,我好像瞧见有人痴痴望着……。”
“秦澜,你给我闭嘴。”谢芳面色大变,气急败坏的威胁。
“哼,想要别人闭嘴,就少来我面前犯贱。”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也没想到谢芳会对谢昀起那种心思。
望着那个被人围着清贵如皎月的男子,秦澜把手里的帕子都要拧烂了。她自嘲一笑,后悔有什么用?母亲成了谢家妇,她今后能依靠的只有太后。
以她现在的名声,不求大富大贵,只盼望能嫁个家境不错有前途的男子。
狩猎前一天,就在各种准备中度过,翌日一早,各世家的队伍便已列队站好,笙旗飘扬,皇帝站在高台说了些勉励的话。
然后抽出剑,指向天际:“朕祝诸位旗开得胜。开始!”号令下,世家郎君、各宗室子弟带着下人打马往林子深处散开。
谢黎跟父兄打了声招呼就管自己玩去了,谢昀不放心她一人,让书砚跟着,谢黎没有拒绝,她不好在人前露出武功,确实需要有人在前打幌子。
郎君们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个个卯足劲,没一会儿功夫就打到不少猎物,有抢占先机的,有为争夺猎物打起来的,平日里彬彬有礼谦逊郎君被狩猎场内的血腥刺激,不由露出几分峥嵘。
谢黎瞧得津津有味,觉得人果然都有两张脸,她大兄那表里不一的模样实在算不得稀罕。
突然,前方喧闹起来,书砚打探回来说有人寻到一头黑熊,正带着人围剿。谢黎不想跟着凑热闹,拨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溜溜达达走去。
看见猎物就射,没射准也不去追,权当赏景。
到了正午,两人就寻了个有水的地方安顿,书砚去处理猎物,她就生火置架,把猎到的兔子架在火上烤。
书砚笑道:“属下没有主子的好手艺,还请女郎多担待。”
谢黎瞥了眼他那粗糙的手法,皱眉伸手道:“你一边待着去,我来处理。”
书砚从善如流把手里的活计交出去:“属下今日有口福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也不能真就什么都不干,起身去附近找野果。深秋的果子挂枝的不多,不过真想找还是能找到一些的。
谢黎吃着一个大概是苹果近亲的果子,问他道:“你主子把杨墨白笼络过来了?”
书砚正在啃兔子肉,冷不丁听到这话,差点噎住:“这个,属下不好说,不如让主子说给跟女郎听。”
谢黎嗤了一声:“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他偷会杨勇。百花宴前,他是不是就跟对方搭上线了?莫非跟杨勇表露身份了?”
“那怎么能?”书砚轻咳一声,坦白道:“听说陛下要建行宫,让杨驸马去督工,那边被逼急了,想请主子给寻条生路。”
谢黎恍然大悟,孙瑞这是不耐烦做戏,打着建行宫的名头让杨勇吐出宝藏。
“谢昀准备怎么帮他?”
“主子的意思是让他们诈死,杨驸马答应了,就是杨墨白还在犹豫。”二人的婚事,杨勇是被迫的那个,很难对惠阳长公主上心,但杨墨白身为人子,要他放弃身份放弃母亲,并不是件容易选择的事。
“以杨墨白的心性,大兄就不怕他泄漏消息?”
书砚咧嘴一笑:“女郎放心,主子早有安排。杨大郎身边两个的用的小厮都是咱们的人。”
谢黎微微惊讶,她记得那是惠阳长公主亲自给儿子挑选的亲信,生怕杨墨白被她逮着报复,连上茅房都要守在一旁保护。
这种心腹,祖宗十八代肯定调查的清清楚楚,就这样还能叫人钻空子。她啧了一声,对谢昀的势利有些好奇。
虽说那块象征人脉的金令在他那儿,不过依照当年的情况,大皇子都死了,能用到的人奇少,如今这些估计都是谢昀一点点网罗起来的。
金令也就是个象征性的东西,她很好奇,谢黎把这些人都藏在哪里?
她看了眼书砚,没有再问下去。书砚等了好一会儿,见女郎没再深问,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揣着一肚子心事将吃剩的残羹找了地方填埋。
湖水荡起涟漪,地面跟着振动,有慌乱的马蹄声向这里飞驰而来。谢黎抬头一看,就见谢芳骑着一匹受惊的马,横冲直撞飞驰而来,那马双眼赤红,显然状态不对,它时不时前蹄腾起,想要把身上的人摔下来。
“救我。”谢芳看到谢黎,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这是御马,还是给皇帝准备的马,谢黎不想惹事,看到后面追来不少禁军,转头就走。
突然,身后传来异动,她下意识反击,身子被鞭子卷住,拖上马背。很好,她送给谢芳的鞭法,居然用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马嘶吼一声,驮着两人飞奔,书砚见状,赶紧打马追赶,只可惜皇帝的马万一挑一,又处在发疯状态,双方很快就拉来一段距离。
“谢芳,你给我冷静点,你扯的越紧,它越会挣扎。放手。”谢黎劈手夺过缰绳,控制马往平坦的地方跑。
谢芳吓得惊魂未定,先前看到谢黎,下意识想要拉个垫背的,这会儿呆愣愣的,突然,她尖叫起来:“不能再往前走,那里有狼群还有虎。”
谢黎心下一沉,眯起眼问道:“你怎么知道?”不管是原来的谢芳还是被夺舍的这个,都是第一次来,又怎么知道林子里有狼和虎?
四面传来野兽的嚎叫,不一会儿有血腥气散开。谢黎回头一看,是追来的禁军对上兽群了。她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一把掐住谢芳的脖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就送去喂狼。”
“我不知道。”谢芳咬着唇,仗着坐在前面,谢黎看不到她的神色,打死不承认。
“不说是吧。”
谢黎眼中冒火,掐住她,作势要把人踢下马,谢芳死死抱住马脖子,歇斯底里的叫道:“谢黎,我是宸贵嫔,你不能杀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宸贵嫔,哈,皇帝只是要你进宫,还没封号呢!你如今可算不得后宫女子。”谢黎恶狠狠的道:“再说你是被野兽袭击,关我什么事?”
一头傻狍子从身边窜过,谢芳紧紧闭着眼,根本没有看清是什么,以为有狼过来,吓得涕泗横流。
“我说,我说,我偷听到皇帝跟人商量,要把谢恒父子引到北区,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怎么会过来冒险?”
“是吗,我还以为堂姐打着英雄救美的算盘。”
谢芳眼神闪烁,她确实打着让人看见她跟谢昀衣衫不整在一起的模样,这样就能避免入宫。可她不知道皇帝能丧心病狂给马下药,明明书里根本没有这段情节的。
风带来一股浓烈的药味,是某用催发兽性的东西,谢黎骂了句脏话,她怀疑后面的禁军不是来救人而是来下药的。在药物的作用下,林子里的野兽就跟疯了一样,横冲直撞。
她不知道的是,孙瑞一行人就在距离她们五百米处,正被发狂的狼群包围住。
谢昀担忧谢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谢恒见状,轻咳一声,示意他收敛着些。
谢昀抬眸看了眼,拨马上前,问护卫要了一把剑,沉声道:“父亲护好陛下,儿去开路。”
孙瑞众亲卫保护在中间,眼神阴沉的要下雨。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他明明算计好时间,那马怎么会提早发疯?
他并没想要利用谢芳,他找的替死鬼明明是秦澜。按照计划,秦澜骑着发疯的马冲向谢黎,谢恒父子必定会去救人。他事先安排的人便会趁机下药,谢恒父子纵然武功高强,被疯狂的兽群围攻也只有死路一条。
狼群闻到血腥味,越发疯狂的扑上来。谢昀一剑刺中狼头,利落的踢开,两头狼撞在一起,发出怒吼,后面的狼踩着同伴的尸首,源源不断冲来。
护卫的人数不断减少,孙瑞举着剑站在后面,看着浴血杀狼的谢恒,此时若刺上去,极有可能杀死这个心头大患。
他宛如中邪似的慢慢靠近,谢恒被两头狼绊住手脚,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危机。
孙瑞直勾勾看向那背影,两人只隔着五步之遥,只要他探出剑……。
“陛下,狼群就交给谢司马,老奴先护您离开。”
魏延的提醒猛然让他清醒,杀了谢恒,他也难逃一死。孙瑞抿紧嘴,不甘心的垂下眼眸,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魏延抹了把汗,小跑着跟在皇帝身边。
谢恒朝后看了眼,对谢昀道:“这里交给我,你去找黎儿。”
谢黎被两头猛虎堵住去路,身边带着个添乱的谢芳,她很想敲晕她,省得她在一旁碍手碍脚。
“谢黎,我警告你,别想打晕我。”
谢黎被她的态度气笑了:“你特么有本事防备我,有本事去杀虎啊,谢芳啊谢芳,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脸皮那么厚……。”从刚才起她就憋着一股怒气,逮着机会一顿输出。
听到熟悉的国骂,谢芳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你,也是穿的,怪不得没死。”
“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没有我,你早就摔死了,帮不上忙,至少学会闭嘴。”
谢黎不再理会她,在心里问白煜:“我舅舅跟谢昀在哪里,安不安全?”
“正往你这边来,被狼群堵着了。”
“皇帝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算,就是不知是哪方人马出的手。谢三,你造反路上的拦路虎太多了。”
谢黎不想听它吐槽,知道亲人没事就切断了联络,看着走来的疯虎,正犹豫要不要出手,突然,身后猛的被人一推,整个人往虎口撞去,回首的瞬间,看到的便是谢芳那张狰狞的脸。
“三娘子!”秋霜尖叫着冲过来,推开谢黎,身后的疯虎举起虎爪,千钧一发之际,谢黎捡起鞭子,卷着一颗粗壮的树枝捞起秋霜,荡开猛虎的攻击范围。
另一头疯虎见猎物要跑,不管不顾冲上来,谢黎踩着虎脑,一脚踹过去,将一头疯狂踹的踉跄后退,然后再将另一头踹过去,她用了点内力,两头虎撞在一块儿,发出嗷嗷的惨叫声。
解决完疯虎,谢黎放下秋霜,查看伤势,她的后背被虎爪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直流。谢黎沉声道:“伤的不轻,我必须清理掉伤口上的脏物,一会儿会很疼你忍着点。”
秋霜有些神志不清的点点头,谢黎见她痛的面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想了想,拿出一粒丸药让她含在嘴里。
这药是根据麻醉散的药理制作的,可惜药效不如汤剂,只能降低点痛感,聊胜无虞吧。
她拔出匕首,利落的清理掉伤口上的脏物,倒上金疮药,最后扯了干净的布条包扎伤口。刚做好这些,谢恒跟谢昀带着侍卫赶到。
“阿黎,你没事吧。”谢昀拉着她的手,下下打量。
“父亲大兄安心,我没事,就是秋霜为了救我受伤了。”
谢恒本对岳阳长公主身边的人并无好感,见她救下闺女,伤的不轻,便点了两名侍卫去做担架。
谢昀执起她的手,狠狠皱眉,那雪白的手背上,有一道刺眼的红,他的眼眸转为幽深:“怎么伤到的?”以阿黎的身手,不该对付不了两头疯虎。
谢黎抽回手,淡淡道:“一点小伤罢了。”
谢昀却握紧她的手,执意要给上药,谢黎只能无奈的随他动作。
谢芳看着这一切,嫉妒的双眼冒火,她多么希望此时被那个男人温柔以待的是自己。
果然神武大帝的白月光就是谢黎,谢芳的眼神杀机毕露。
谢昀察觉到杀意,眼底涌出戾气,谢黎生怕他现场表演发疯,赶紧拉住他,笑道:“大兄,这是我们女人间的事,不必你插手。”
眼底的戾气褪去,谢昀宠溺的摸摸谢黎的头:“好,我不插手,你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