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熟的李子真不好吃。愉悦咽下一口唾沫。酸酸的果汁让他面目一阵抽搐。三个女孩还在讨论白天吃的虾。
“太多蒜了,现在,我嘴里满是蒜味。好臭。”
“吃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说。”
愉悦盯着窗户,灰黄的灯光像萤火虫的尾巴。闪烁几下,灭了。知了拉开白炽灯,惨白的光印着月色打在愉悦孤寂的脸上。他捂着沉重的头走进柴房。柴房里,一张小床,一个枕头,一床薄被。他躺下望着窗外,心口被莫有的情绪填满。
忆香落在他肩头,依偎着他脸轻唤:“墨月哥哥。”
“你不是去城里了?”
“我……找不到路。”
知了提着桶从柴房走过,来来回回,都没往里看一眼。隔壁猪群进食的声音越来越大。灯熄了,女孩说话的声音也没了。
“她是不会在乎你的。”
“我知道。”愉悦闭上眼,心里无比失落。他来或不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你回来了?我可没做你的饭。”
愉悦倚在门口,一桌人围在一起就着咸菜疙瘩喝粥。很温馨的画面。却没有他的位置。
“等我会!等我吃完饭跟我去瞅瞅那包榕有多美!”李诗语加快喝粥速度,示意愉悦等着她。
愉悦走进厨房,锅里米粥已经见底。倒水清洗,洗锅淘米,架上锅。他熟练地坐在灶前。
知了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可没忘记。
知了气不打一处来,一口粥卡在嗓子里。“你也是金龟婿了,包榕看上你还会对你差啊。你赖上我这狗窝做什么?”
陶崔莹冷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被,外面玩腻了,才发现还是你这儿好。”
“别煮了,我还煮猪食呢。”
愉悦被她拉起来,瞬间觉得委屈。李诗语笑道:“别瞎折腾了,我那碗没吃给你。”
等愉悦吃饱喝足,李诗语才笑问:“待会去飞云湖划船。你把包榕叫上,让我们看看她有多美。”
蛮子冷哼:“也就那样。”
几人坐在船上面面相觑。包榕打量着对面三人,三人同时也审视着她。
也不怎么样嘛,短肥萝卜腿,大波浪,虽然看起来也是前凸后翘的。怎么看着像个橄榄球。圆又丑。要是那五官各长个的那才滑稽呢。李诗语在心里把包榕从头到脚损了一通。
包榕心里明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拉着愉悦坐在对面。“各位姐妹好啊。夏知了,你不会带着这两个女的来给我气受吧?”
“不不不!是我要你来的。我就想看看那位美女看上愉悦这傻不拉几的。”李诗语笑着接道。
知了说:“我可没这意思。我巴不得你把他领走。既然你喜欢他,以后就别让他到我家来了。”
包榕晃着愉悦胳膊问:“听见没?你可以安心跟着我了。”
愉悦望着知了,知了别扭的扭开头。
我呸!恶心。李诗语转身对着身后腻歪的两人做出一副嫌弃的神情。
“你们都没人划船,我不干了。”蛮子一扔桨,小船晃悠悠浮在水面上。
知了掏出鱼食,鱼群围着她指尖缠绕。“那朵莲会不会沉在湖底呢?”湖水清幽,深不见底,似乎要把她吸进去。
李诗语没听清,忙问:“什么沉湖底了?这湖里有宝贝?”
“要真有宝贝还轮得上你?”
正说着,只见李诗语脸一黑,不赖烦的接起了电话。语气也越发暴躁。
“我干什么?我游山玩水啊。”
“回来?我为什么要回来?回来看你们那张臭脸?”
“你生意好了是好事,我祝贺你,恭喜你。抱歉我对你的家业没兴趣!”
“什么?一个白胡子道士找上门了,问我是不是抱养的?他还说了什么?问了我生辰,要我做他干女儿?”
“不是吧?虽然他是有点本事。呃,多个干爹也成,你们乐意就行。”
“等会,爸,多个干爹成,多个小妈可不行!不说咱妈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众人正听着李诗语嚎着嗓门和她老爸打电话。船却受到猛烈撞击,左右摇晃间,船舱进了大半水。
“怎么回事?”这在湖中央,离其他船很远。肉眼也没看见什么挡路的东西。
“水里,在水里!”几人慌乱抓着船,无奈离岸太远,几个撞击。船翻了。
“你们谁会游泳?”
“救命!我!我不会!”
陶崔莹捶打着水面水花呛了知了一脸。
“我,我也不会!”包榕尖叫着,抱着愉悦。
“哈哈…好玩!真好玩!”李诗语落水并不惊慌,身子灵活得像条鱼。“知了你也会游泳啊!真不耐!陶崔莹!你看看你,早叫你学游泳,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慌乱间,陶崔莹已经喝了半肚子水。只得仰着头尽量把仰出水面。两人架着她往岸边游。
知了只觉脚踝一紧,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股力量拖着她往湖底沉去。
“嘿嘿!夏知了,又见面了!”那声音在背后一阵娇笑,知了后背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抽离。她挣扎一番,脖子越勒越紧。脚一蹬,彻底昏死过去。
几人上岸,蛮子疑惑道:“我姑姑呢?”
“她跟在我后面呢?怎么不见了?”李诗语大叫。湖面已经平静,湖中央偶尔冒出一两个小水泡来。
愉悦听闻,扔下包榕跳下水。包榕摔了个屁股蹲,一脸苦相。咬着牙也不敢抱怨什么。李诗语暗自得意:就包榕这做作样儿,她可看不惯。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愉悦才扛着知了爬上岸。
知了已经脸色发白,一动不动。
愉悦把她放在地上,用力按压她的胸口,然后反转过来捶打她的背。他拍得太用力,用力得能听见骨头咚咚的撞击声。知了哇一声吐出一口湖水。目光呆滞。
“看不出来!愉悦,你挺厉害啊,在水里这么久没被憋死。还会急救!你跟谁学的?”李诗语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像是拍在一块石头上,疼得她嗷叫着,差点哭出声。
“电视上学的。”
“知了怎么了?”
“被……水草缠住了。”
几小时后,知了还是傻傻的坐在屋檐下。
陶崔莹咽下一口唾沫说:“知了不会被湖水灌傻了吧?”
迷彩灯下,小男孩缓缓穿梭在过道里。每到一个机位,他都会停下,看着机主痴迷盯着电脑,然后他缓缓伸出手。
“小王八蛋!不死心啊!”他的手被用力拽住,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摔出一米远。冬冬捂着脸坐在地上哭。
“唉!许冬冬!怎么又是你!”包榕急忙上前将他抱起,好言相劝一番。冬冬左边脸已经高高肿起,眼角乌紫一片。
“冬冬,为什么偷东西?”
“我……不知道。”冬冬低下头,躲闪着包榕直视的目光。
“小孩子不可以乱偷东西的,你看你还小呢,可不能做个坏孩子。知道吗?”
冬冬点头,目光变得飘忽。
“小孩子不能心思重重的。我叫你妈来接你。”
“我不回去!”冬冬跳下车就跑。
“好,不回去。我带你去玩。好吧?”包榕连哄带骗把冬冬送回家。
冬冬走进屋,常年灰暗的卧室拉开一扇窗。阳光落在母亲半边脸上,她跪在地上无声哭泣。
“妈妈,我回来了。”
“冬冬,妈妈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再失去你了,明白吗?妈妈从来没有怪你。从来没有!”
冬冬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母亲肩上。他从来没有原谅自己,从来没有。
“知了,你站墙头干嘛呢?”李诗语不解,知了行为越来越怪异。
知了站起身,风刮过她衣摆,她歪着头,嘴角流下一串涎水。嘿嘿直笑。然后,她跳下来,望着李诗语,一直笑。笑得李诗语心里发毛。
“知了,知了傻了!”
知了围着愉悦转一圈,伸长脖子闻闻。轻轻咬住他耳朵说:“你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知了,你中邪了!”李诗语躲得远远的,见旺财对着知了叫,赶紧提醒愉悦。愉悦不吱声,知了搂着他的脖子,娇笑着走进屋。哐当一声关上门。震得院子里一干人直发愣。
“这算哪门子事嘛!大白天的发什么疯?”李诗语悄悄趴在窗台上,屋里一阵乒乒乓乓,床单被套满屋子飞。
“邪门了,这两人很不对劲!”正说着知了捂着脸冲出屋子。
“呜……他欺负我!”
“知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就逗逗他,没想到他对我下死手!太可恶了!”
愉悦靠着门框,手臂上还滴着血。李诗语惊叫起来:“呀!愉悦,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这就是惹我的下场!行了,不跟你们废话了,我得喂猪去了!”说着,知了扭动着四肢,一步一顿,走进厨房。
“姑姑……”蛮子看傻了。知了走路从不左右摇晃,更别说撅着屁股一扭一扭的。
“你姑姑中邪了。”愉悦轻笑,揪着院子里一把草擦净血迹,用水缸里的水冲洗一番。跟着走进厨房。
眼见两人在厨房勾肩搭背,却没人敢踏进这方寸之地。
李诗语眼珠儿一转,拉过蛮子耳语一番。蛮子连连摇头。“不,我不去,要去你去!”
“你姑姑很不正常,我感觉,这不像是你姑姑。”
“你胡说!可能是她大脑缺氧,还没恢复正常。”蛮子嗓门大,底气明显不足。
“哎呀,正不正常试试不就知道了嘛。嗯?”
两人正说着,知了像只八爪鱼趴在愉悦背上,舌头不时舔着他的后脖颈,嘴里发出啪嗒啪嗒声。愉悦背着她,提着猪食桶走向猪圈。
“咦,好恶心。”三人不停干呕。
陶崔莹说:“这绝对不是知了,邪门。”
“长着一样的脸,行为却大变,这说明什么?”李诗语想到那晚的事,脸刷就白了,紧握着手里的护身符。拉过陶崔莹轻声道:“咱别玩了,收拾东西赶快逃命要紧。”
“不是你在要追这帅哥嘛!死心了?”
“还是小命重要!”李诗语说完,风一样冲进屋子收拾行李。
陶崔莹掐灭手里的香烟,轻轻叹道:“夏知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