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对乔凌说,“今晚我邀约房大人去香满楼,你可要一同前往?”
“不去了,昨夜闹的一整晚没睡,我今夜要早些休息。”
晋王殿下啧啧道,“你明明还是个少年人,怎么作息比朝堂上的老大人还要规律?他们再忙,都能抽时间睡小妾,我好似从没见过你在晚上出门。”
乔凌心想,她上辈子就是因为作息不规律,年纪轻轻就猝死,这辈子好不容易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一定要保持下去。
“我对夜夜笙箫不感兴趣,逛街的话白日去更好。”她黑心的提出建议,“你要是觉得老大人们精力旺盛没处使,等王爷掌权,多给他们找点活干,让他们忙到纳了小妾没空睡,回来只能瞅一眼过眼瘾。”
李珏听了哭笑不得,“你这主意怎么想的,够损,不过本公子喜欢。行吧,不打搅你休息,本公子得赶在出门前把另一件事处理了。”
乔凌打了个哈欠,没问是什么事,向他挥了挥手,闭上眼睛。
出了灵松庭,李珏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再绕过半个内花园,从这里开始就是王府后宅。
柳媚的住所在春香院,距离百花园只有一座假山的距离,这里原是较为受宠的姬妾才有资格住的院落,只是王府的主人并不在内院居住,也就无所谓远近了。
苏云荷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梳理着乌黑浓密的长发,在梳妆盒中挑挑拣拣,拿起一支掐丝花蕾样式的宝石步摇在发间比了比,随手一丢,又拿起另一支玉簪,从铜镜中瞧见柳媚俏脸上一片寒霜,她扭头一笑道:“我总算知晓师侄为何迟迟不愿回门派,这种神仙日子,换做师叔也不舍得放弃。”
柳媚手中握住长鞭,“师叔,看在同门的份上,我劝你早日离开。”
苏云荷妩媚的扶了扶发间的簪子,得意的笑道:“不能如师侄你的愿呢,师叔此次下山,可是肩负重任而来。”
柳媚恶言相向道:“师叔万花丛中过,多少男子为你的裙下之臣,普通男人已无法满足你的欲望,想要来征服一国亲王?呵,我劝师叔尽早收手,王爷,并不那么好相与。”
苏云荷哪里会听,只放小姑娘嫉妒吃醋,上下端量她,捂嘴咯咯笑道:“师侄莫不是动真情了?
你啊,太年轻,师叔身为过来人,传授你一个真理,男人都犯贱!你捧着真心,他视而不见,你若对他不屑一顾,冷若冰霜,他反而像蜜蜂沾了蜜似的再也离不开你。
把控好其中的尺寸,他便牢牢掌控在你手中,你要他生便生,要死便死。”
苏云荷的手指轻轻划过柳媚年轻俏丽的面庞,尖锐的指甲在细嫩的面庞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可惜了这张脸。”
“啪”,一个耳光打过去,将柳媚的脸打向一边,苏云荷甩了甩手,不屑道:“跟在个色鬼王爷身边,两年都无法成为心腹,反倒被个乡下来的小子抢了风头,要你何用?掌门看在师姐面上,请我过来助你一臂之力,师侄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师叔我如何把晋王玩弄于鼓掌间。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把那姓乔的小子除了,我听说他长得鲜嫩可口,嗯,吃大餐前来道小菜也无妨。”
柳媚捂着脸,恨恨道:“你想对付乔凌,我不反对,只是需要从长计议。他如今正得王爷信任,身边还有人护着,按我的意思,等他失去王爷信任再动手不迟。”
“那要等到何时?师侄的手段太过怀柔,我那师姐也是,你们师徒就是门派的异类,也不知掌门如何容得下?”
“你闭嘴!他是怎么坐上位子的你我心里都清楚,论身份,我师傅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
苏云荷大笑起来,“师侄你还真是天真,咱们江湖人凭本事说话,可不兴朝堂的嫡长子继承制。师姐输给掌门,是她没本事。不过她能傍上晋王,让掌门不得不容忍她,我也佩服的紧。咱们师叔侄算是各为其主,只要你不妨碍我,我也不会对你如何,但是……。”
她神情一肃,眉宇间有戾气一闪而逝,“要是师侄不知好歹,敢妨碍我的行动,那师叔就只能对不起你了。”
柳媚捏紧铁鞭,心里恨得要死,却因不是对手,只能忍耐着。
“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把你的晋王殿下迷的只为我倾倒,我要什么东西,他都会双手奉上,包括他的财富和性命。”
柳媚在心中嗤笑她异想天开,王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要是这么容易被女子迷惑,还能轮到她。
也罢,总之该劝的她劝了,既然想送上门被羞辱,那就让她尝尝滋味好了。
“对了,你可知方师兄的死是谁下的手?”
柳媚满脸都是惊讶:“死了?怎么死的?”
苏云荷观她面色,并未有说谎的痕迹,可见她确实不知此事,可正因为此,她才更为恼怒,“你是蠢货吗?连这点消息都不知?师姐把你送到王府,赔上易容术,就是让你当个没名没分的妾氏?”
柳媚眼神有一瞬间慌乱,撇开头冷淡道:“我只听师傅的,她叫我安分守己,我便尽心的伺候好王爷,其余的事与我何干?”
“师姐那个蠢货,门派至宝怎能轻易给人。”苏云荷凶光外露,一掌击在柳媚胸口,冷眼看她飞了出去,撞上墙上。
“怪不得掌门要请我出山。”她站着居高临下,欣赏柳媚的狼狈,手中把玩这一直精巧的镶嵌了宝石的铜镜,淡淡道:“先给你点教训,叫你明白谁尊谁卑。听好了,明日约姓乔的过来喝茶,不然我就把你的美人皮扒了。也不知这张脸放在我身上,你那位阅女无数的王爷,能否分出你我的区别。”她仿佛想到好玩的事,击掌笑道:“不如让你活着,亲眼看着我跟他亲热好了。”
“你无耻!”柳媚挣扎着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渍。
“这叫情趣!”苏云荷眼神迷离,双颊微微泛红,就好似遁入爱河的痴女,口中呢喃道:“让你看着他,抱着我动情时,叫的却是你的名字,这世间没有再比这更有趣的事了。男人啊,都是见色起意的东西,只要舒服了,才不会管床榻上的女子是谁。”
突然,苏云荷眼角余光暼见有一条银线向自己疾射而来,她心中一惊,慌忙避闪,只是那银线速度极快,将她精心打理好的发髻削去大半,发丝如同秋日的枯叶纷纷扬扬落地。
钗环饰物叮叮当当砸在地上,相似砸在她的心间,往日她最爱惜这头秀发,专门指了弟子打理,这些年花费在上面的银子都能在京城买一间二进宅邸,被人削成寸头,去云荷气的七窍生烟,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目光看死人一般盯着靠在门扉上,似全身没长骨头的慵懒男子。
“本王的王府,何时容你一个下奴指手画脚?给你点教训,让你明白这里谁尊谁卑!”
“王爷!”柳媚看到来人既惊又恐,她不知王爷何时来的,听得多少?
“你就是晋王?”苏云荷粘腻的目光把李珏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舔了舔唇,妩媚笑道:“长得倒是胜过本姑娘裙下面首千万,就是不知胯下那物劲头如何?也罢,即便是个绣花枕头,也能将它调教成金枪不倒。”
“嗤,你这张假脸再貌美,皮下也已是人老珠黄。本王不是捡垃圾的,崔二郎不要的货色,还想染指本王?”晋王殿下面上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一刀一刀戳在苏云荷的心窝子里,“一大把年纪,脸皮都不要了。也是,你日日戴假脸可不就是不要脸!”
崔二郎,这是她此生耻辱,当年因一时贪情误事,若非有奇遇,掌门又是个无往不利的,恐怕自己早已死在崔家的追杀之下。
打那之后,她便游戏人间,视男子为草芥,玩腻了就杀,在江湖上闯出个“血观音”的雅号,说她是男人的罂粟,碰到便是一生劫难,可依旧有不信邪的前赴后继扑上来,想要征服她,却成了她的掌心玩物。
“崔二郎”,苏云荷咬碎一口银牙,在口中咀嚼这个名字,像深埋的附骨之疽,提一次痛一次。
苏云荷被怒火烧没了神智,压根就没理会这是在晋王的地盘上,一条闪耀寒光倒刺的铁鞭灵蛇似的向李珏袭去。
“想死,老娘成全你!”
李珏嗤嗤一笑,不等他动手,叶羽、黄埔琮等几个闲的发慌的侍卫已从各个暗角窜出,摆出扇形围剿攻势。
“别把人弄死了。”李珏淡淡地吩咐一句,踏进屋内。
柳媚慌乱的不知所措,手中鞭子落下也不知,期期艾艾的喊了声:“王爷”,却又不知说什么。
李珏暼了她一眼道:“本王这次南下,见到个把面术和体术都修炼到极致的男子,你可知他的身份?”
“不可能。”柳媚连声否决,“师傅曾说,这门功法太过诡异,若被有心人得去作坏,会掀起天下大乱。是以在几百年前,就已被删减过。褚樛木想要将删减的部分复原,可尝试多年不得其法。”她在心中权衡良久,最后吐露说:“师公当年还是掌门时,也曾研究过,他说在易容术上动手脚的乃是一代奇人,再者,有很多东西都已失传,想要恢复根本是天方夜谭。”
李珏扬了扬眉,“可那人顶替了一位世家主多年这是事实。本王当你说的是事情,可以不追究此事,但金鞭门近日种种叫本王非常不悦。”
柳媚艰难的道:“王爷,您知道我师傅,她在门中并不好过,这些年处处被人掣肘,有些事她也有心无力。”
李珏冷哼,抬手捏住柳媚的下颌,女子吃痛,却不敢挣扎,一双丹凤眼湿漉漉的看着他,想激起男子的怜惜。
“柳媚,别把本王当傻子,也别妄想挑战本王的耐心,看在你还算安分的面上,本王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回去告诉你师傅,她若是想靠鸡肋似的易容术坐享其成,本王立刻撤回人手。”他不耐烦的道:“你知道本王想要什么!”
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李珏冷漠地看了眼浑身已被血浸湿的女子,忽而温柔一笑,“或者你想跟你师叔待一块儿?唔,说来王府许久没来刺客,赵远许久没动手了,你师叔来的正好,想来今日他会格外尽兴吧。”
柳媚抖了抖身,垂下头,顺从地说道:“是王爷,我会写信给师傅。”
屋外的苏云荷被揭了面皮,露出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孔,可眼下她没有心思去管平日最看重的脸,那人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在她身上点了几处大穴,就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袭来,好似被无数虫蚁撕咬。
“我,真的不知道名册。”苏云荷嘤嘤啜泣,将取悦男子的手段全用上,可赵远等人跟着主上阅人无数,早就练了一副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
李珏踱步而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惺惺作态,他的耐心早已在皇宫耗尽,此时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杀气。
“来人!”他冷淡的道。
“王爷,王爷,我知道有个人,潜伏在淮阳长公主府。”苏云荷实在难以忍受,她除了在崔二郎身上吃过亏,平日里养尊处优,处处被男人捧着,哪里受过这种痛苦。
胡乱拉住一人的衣摆,“王爷,放过我,看在我说出实情的份上。”
李珏垂眸看她,嘴角牵出一丝冷漠孤独,“本王的府邸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带下去,别叫人轻易死了,看看还能撬出什么消息。”
“是。”赵远将人带下去,李珏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媚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女子云鬓粗粗卷展,蛾眉低偃,妩媚又动人。她扯了扯嘴角,一发狠,将梳妆台上所有饰物扫落在地。
斜阳西下,正值晚膳的时间,东西市的酒楼饭馆都忙活得热火朝天,就见空气中都溢出饭食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