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位于湖心亭的正下方,是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贴墙的位置放置着落地书架,其他空间垒放有几十口箱子。虽然建在湖底,但室内明亮并不阴森。
乔凌在室内转了一圈,抬手敲敲位于墙角的四根管子,赞道:“岳群还真舍得下本钱。你们看听,这些柱子都是空心的铜板,一直通着上头的熏笼,需要日夜不停地燃烧,才能保持密室干燥。怪不得湖心亭的桃花四季不败,没有万把银子可造不出来。”
“这般手笔,别说皇子府,就连皇宫御苑也是难得一见。”李珏随手从多宝阁上取来一件古玩,至于手中掂了掂道:“密室搬不走,不过里面的东西都是本公子的了。白得的见者有份,你们可随意挑一件。”
叶羽嘿嘿一笑,拱手道:“谢主上赏。”他早就眼馋岳群收藏的兵器,想要寻摸一把好的,这会儿专盯着兵器库去了。
乔凌站在一个专门收藏武功秘籍的柜子前,随意一翻就发现了不少门派的失传功法。不由得啧啧道:“光这几册秘籍就得让整个江湖疯狂。太子何不将这些散出去,拉拢各大门派?”
李珏笑道:“这些秘籍都是前朝抢夺而来,我大齐捡了便宜,但对于各大门派而言,都是窃夺他们财富的贼子。老头子没提这茬,一来是觉事又不是他做的,主动归还有做贼心虚之嫌,落了下乘。二来,也有身为帝王的考量。
侠以武犯禁,这不只是一句空谈。子安一路走来,也算见识过江湖。就江湖人一言不合拔刀干架的脾性,若拥有足够的武力还会听从朝廷的命令?”
他合上书放在一边,抽出另一册书籍:“太子就算敢从秘书省的麒麟阁、天禄阁把秘籍抄录出来,也不敢光明正大拿着去招揽人。犯了老头子的忌讳不说,这种时候散播出去只会得到一种结果,被整个江湖仇视。”
他呵呵一笑,“江湖的追杀令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皇帝,面对层出不穷的刺杀,也会头疼。以太子的心性,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怎么敢把东西透露出去,也就敢拿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给岳群造势。”
乔凌嘴角一抽,他口中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足够让整个江湖为之疯狂。
“老大扶持岳群,只想让他去争夺盟主之位,待他有名有望有实力,就可名正言顺借他的身份控制武林。”
但李珏对此并不看好:“他拿岳群当幌子,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成为摆设。老大也就会投胎……。”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叶羽摩挲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爱不释手,小山拿了一副手套,李隐选了暗器,李珏跟乔凌挑选几册兴趣的书籍,做为路途消遣之用,其他的整理出来,让张煦带人搬回去。
张煦收到信时,才刚把太子的情报卖给岳欣儿,得了一大笔银,收到主上发横财的消息,当即点齐人手,在第二日傍晚就抵达雪山剑庄。
“主上,你们肯回京了,再晚些时候就要错过热闹了。”
“谁的热闹?”叶羽爱不释手滴比划着刚得到的剑,随口问了一句。
“嘿嘿,自然是世家的,忍了这么些年,总算能拔下一层皮,让百姓看清他们的嘴脸,甚得一个个装的都跟仙人下凡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就怕他们去找长公主说情。”
自从驸马死后,李珏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姑姑的作派。老头子本对她有愧,但这份愧疚随着对方的冷淡也就逐渐歇了心思。
那事的起因本就是冯家两头压注,给对手提供粮草,导致本该在三个月里结束的战役直接延长了一个半月。冯驸马所谓的救驾仅仅是为弥补家族所犯下的错误。皇帝只是贬冯氏一族回乡,已是看在长姐守寡的份上手下留情。
李珏笑着摆摆手:“随他们闹去,本王不是奉命看守长春宫,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
岳欣儿在太子的别庄外苦等一周,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彼时李琼才刚解禁,得知自己要去皇庄劳作的消息。
李策这次动了真怒,决定要好好给他一个教训,特意派遣御史台出了名的硬骨头徐宏敏去监管。
李琼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提剑要去砍了徐大夫,郑善好说歹说,磨干嘴皮子才把人劝下来。
“殿下息怒,此事是咱们行事不周,让人。抓到把柄。陛下没有在朝会上宣扬已是存了慈父心肠。
“韩家确实做的过了,臣一直提醒殿下多加约束。”但太子没当回事,他也无奈的很。他心中亦是愤恨,这些蠢货怎么敢私曦贩盐,卖就卖吧,还叫人抓住把柄。
郑善苦口婆心的劝道:“去劳作没什么不好,一来可以暂避锋芒;二来这也是宣扬名声的好时机。眼下天气正好,殿下权当是外出踏青。”
李琼恨得咬牙切齿:“定是李珏那厮!他怎么没死在云涧山。还有那个该死的杨明,他一个前朝余臣,不好好缩着脖子过活,怎么敢来对付孤?你说,他是不是投靠李珏了?”
郑善满身疲倦,明明才20来岁的年纪,眉心已经折出深深的印痕。他实在不懂太子的忧虑,就算晋王战功赫赫,即便他功高盖主,他是嫡次子这一项就足以抹去优势。
前朝便是废长立幼才导致王朝二世而亡。陛下想要改立晋王为太子,朝臣也不会答应,何况陛下根本没有换太子的这意思。
换做是他不会忌惮晋王,晋王重情且骁勇善战,若以真心换真心,大齐定会开创盛世王朝。
一提到晋王就会变的毫无理智的太子,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而是赶紧将事揭过去。此事是晋王做的也好是杨明也罢,拍板的都是陛下。最重要的是挽回您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啊。”
李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在胸口到处流窜的戾气:“孤明白,孤会谨遵圣旨。”
太子三日后就要离京,这个消息在朝内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有人传出陛下预废太子的谣言,这些消息被詹事府封锁,没让李琼知道。出京前一日,太子邀约他的拥趸们去别院散心顺便商讨他出京后的事宜。
刚下马车,就见一名女子从树后窜出来,向李琼扑,被东宫的侍卫拦下。
岳欣儿被推倒在地上,顾不得疼,哭泣道:“殿下,我是欣儿,欣儿终于等到你了。”
李琼哪里会记得她,抬脚要走,岳欣儿尖叫一声道:“殿下,我是雪剑山庄的岳欣儿,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禀报。”
“你是岳群的女儿?”李琼看着她眸光一沉,内侍呵斥看守别院的人:“内眼见的东西,还不快把人请进去。”
几人连拖带拉把岳欣儿带至偏门,等太子一行进到别院才把她带进去。
“安分点,一会儿就能见到太子,你要是敢大喊大叫……。”内侍阴测测的伸手在脖颈上比划一下,岳欣儿忍着惧意点头。
她在别院外等了三两日,身上发间灰扑扑的,内侍嫌弃道:“一会儿会送来衣服和热水,你好好洗漱洗漱,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模样。”
等内侍离开,岳欣儿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那个女子是谁?”郑善郑善垂下眼眸,藏在袖底的手狠狠的攥了攥。李琼哪里能让他知晓豢养死士的事,轻描淡写的说道:“是孤前些时日宠幸的女子,不知好歹竟想借着腹中孩儿来要挟孤。”
“殿下准备怎么做?要把人接进宫?”
“怎么会?孤一会儿就把人打发了。”
郑善闭了闭眼,就当他说的是真:“既如此,那就劳烦殿回去时去‘珍宝阁’给阿姐带份礼物。”
李珏拍拍大舅子的肩膀:“这是自然,太子妃与孤是夫妻,情分跟别的女子不同。你们姐弟关系倒是不错。”
“郑家男儿多,女儿少,就显得金贵些。”郑善玩笑似的说着,暗暗打量太子神色。见他并未露出不愉的神色,在心中舒了一口气。随即苦笑,儿时的情谊比不过权势名利,在这方面他反而没有阿姐看得开。
……
岳欣儿本以为太子他会温柔小意的安慰自己,谁知一进门就给了她一耳瓜子,岳欣儿被打的头往一旁偏去,比起身上的痛,她的心更是痛到无以复加:“殿下,您为何要这般对欣儿?”
“丑女,离孤远点。”李琼一脚踹开她:“孤给你好脸色是看在岳群的面上,不然就你这种女人给孤提鞋都不配。说吧,来找孤有何事?”
岳欣儿瑟缩了下,在太子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中开口道:“父亲从年前广邀江湖豪侠,请来不少门派弟子来山庄做客。开始还好好的,可自从那个叫林辩的剑客来了后,父亲就经常发火。有一晚我被打斗声惊醒,刘管事说父亲被人杀了,我们连夜逃出来……欣儿,欣儿也不知发生的什么事?”岳欣儿哭的涕泗横流,双眼茫然,她是雪剑山庄的少主人,他的父亲就见县令都要给三分颜面,可如今什么都没了,她至今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成呢?”李琼此时即是心惊又有后怕,更多的是怒不可遏。雪剑山庄是他豢养死士的营地,投入不少心血,就这么被人毁了?
是岳群惹怒江湖人还是他的好兄弟在里插手?面对一问三不知的岳欣儿,李琼恨不得掐死她。
“刘成呢,也死了?”
“刘管事跟欣儿一块儿来的,就在别院附近。”
“去把人带来。”
侍卫很快就把刘成带进来,他的模样没比岳欣儿好到哪里去,也是满身狼狈。
跪在太子跟前,不敢抬头。大管事此刻后悔不跌,要是早知道太子对少主人是这种态度,他根本不会来京。可惜为时已晚,不敢有所隐瞒,就把岳群的计划和盘托出。
“小的,小的不知那姓林的是怎么寻到假山下的密室,不过对方精通阵法。太子殿下,庄主死的憋屈啊,求您为他报仇。”
李琼听得气笑了:“复仇?你要孤发兵江湖,学前朝的炀帝?且不说父皇不会答应,就说岳群那个废物,有什么资格让孤为他劳心劳力?他毁了孤多年布置,孤恨不得鞭尸。”
弯下身扣住岳欣儿的下颌,强行让她于自己对视:“岳群是个蠢货,你也是蠢的。孤的行踪是那么好打听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那背后之人如今怕是已经知道孤是雪剑山庄的主子。如今唯有把你们杀了,来个死无对证。拖下去处理了。”
刘成想要求饶,嘴里被塞了破布,呜呜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面如死灰,直挺挺的任由人拖走。至于岳欣儿,早就吓晕过去。
“岳群此人心机深沉,不会甘心做奴,定藏了不少东西。你带一队人马见机行事,能把东西取出来最好,取不出来就毁了。”
只是他们注定晚了一大步,李琼遣出的人才将将出京,张煦那边已经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