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剑山庄坐落在城外二十里处的林间,山道开阔足可策马前行,两旁树木郁郁葱葱,林间鸟雀虫鸣声不绝。
沿着山林走了约莫一刻钟,就见一座占地连绵的庄园,门口守卫看到岳欣儿,纷纷行礼放行。
进入庄园,走过垂花门,两边是抄手走廊,转过向东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池人工开凿出来的婉约湖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湖心上的桃花林盛开的美轮美奂。
一路走来,时不时能看见有下人经过,庄园里奴仆众多,但并不显得嘈杂纷乱,反而井然有序,各司其职。
李珏垂下眼眸,敛去心中的诧异,似没想到这个名不经传的山庄,在管理上倒是不俗。
正思索着,就见迎面走来一名管事,客气的向众人问过好,眼神转向岳欣儿,责备中带着宠溺:“少主人原是跟马女侠出去了,叫奴好找。”
岳欣儿吐了吐舌笑道:“在庄园待着无趣,就出去走走。”
“那也该跟奴打声招呼。”
“知道啦知道啦,下回出去一定告诉刘叔。我跟马女侠有事商量,刘叔替我领林侠士和他的朋友去会客亭。”说罢,拉着马秀娘一溜烟跑了。卫良几人抱了抱拳,也回房休息去了。
刘成是“雪剑山庄”的大管事,听闻李珏几人专为桃花林来,就笑着向四人介绍说:“座桃花林是庄主为先夫人打造,每株都是精挑细选了良种培育。
湖心亭下装了暖墙,可让桃花四季不谢。庄主交友广阔,常有文人墨客慕名来赏,林中不乏他们留下的墨宝,几位要是有兴趣可去赏玩。
如果不喜文,也可去擂台上试试身手,庄内常年设有擂台,每月有一次评选,头三名的侠士可以得到金银兵器或是其他奖励。”
“岳庄主慷慨!”李珏闲闲地把手抄在袖中,赞了一声道:“就是这么个送法,不怕把家底都败光?还是说岳庄主富可敌国,这点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刘成眉心一皱,很快就松开,含糊其辞道:“庄主胸有沟壑,这些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管的。”
他指着前方的小径直言道:“林少侠您看,走过花园就是待客的庭院。庄主跟其他贵客都在那头,小的还有事要忙,几位自行过去吧。”
说完,脚步一动,几个闪身就不见了,叶羽和留风同时出手。树上的叶子簌簌而下,卷起一道强风,模糊了人的视野,等到风停,才发现前面的路已经不见了。
叶羽扔掉手里的半片衣袖,左右打量,惊讶的道:“这是阵法?”
乔凌谨慎的环顾四周,叮嘱道:“别乱走,也别碰里面的东西。”
“子安还懂九宫八卦阵?”
乔凌抽空看了他一眼:“你是指孔明以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照九宫八卦方位和五行生克原理布成的作战阵图?我倒是听说过,只是眼下没那个时间去研究。”她狡黠一笑:“有现成的破阵法子为何不用?”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一同开口道:“左三步,右四步,向前十二步,再向左转十步,右转八步。”竟是把刘成的步伐与方位记得半分不错。
刘成出了阵法,从侧门走入书房,发现房内除去庄主还有另一人也在。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庄主一眼,岳群笑着搂过秦月,让她坐在腿上,一手揉捏着女子柔嫩的面颊,笑道:“月儿不是外人,你有事直接说。”
刘成垂下头不敢乱看,口中回道:“庄主,人已经带去阵中。奴是来请示可要开机关?”
“月儿觉得此人可是北剑?”岳群扣着女子的脸,将她强按在身上,用满是胡渣的下颌在她脸上摩挲。
岳庄主生了一张叫女子喜爱的脸,人到中年依然魅力不减。庄中有不少仰慕他,等着临幸的女子。他却是个情种,只对已逝的夫人情深,即便只有一个女儿,也没有纳妾的打算,叫不少女子黯然神伤。
直到有一日,庄主从外带回来个叫秦月的女子,不仅对她小意温柔还言听计从,不少下人都私下议论,说秦娘子马上就要成庄主夫人了,引得不少仰慕之人吃醋嫉妒。
秦月貌美如一朵盛开的牡丹,顺势依靠在岳群胸前,手指沿着胸膛画圈:“说不清,光看言谈举止,不像剑客,反到像是官宦人家出身的郎君。”
岳群想了想,颔首道:“确实有些贵气。”
“那就不会是北剑,或许是哪家的郎君闹着玩呢!”
“月儿说的,有些道理。”他捏了捏女人胸前的丰满,惹的她一阵娇喘,下腹顿时窜上一股火热,对刘成说道:“不必去管,他们若能走出来便是他们的本事。”
刘成恭敬的应了个是,赶紧告退。等他一走,岳群扣住怀中的人儿,手在她柔软的身躯上四处点火,声音也越发暗哑,“小妖精!看本庄主怎么收拾你。”
……
乔凌在前面领路,四人行行复行行,不知转了多少圈,约莫有一盏茶功夫,眼前一亮,道路豁然开朗。
隔着一条潺潺的流水,能看见有不少江湖人围坐在敞轩内外,或高谈阔论,或拼酒划拳,年轻一辈的则在擂台上争锋。
台上的二人激斗到白热化,他们都未用武器,挥舞着拳头,拳拳到肉。台下围着不少弟子呐喊助威,只听到“呯”一声,内息撞上内息,掀起一股起浪,
一人跳跃起来,在半空翻了个跟头,轻松落地,抱拳道:“承让。”
台上的丐帮弟子朗声大笑:“都知道沈少侠刀法精妙,是于掌门的得意弟子,没想到拳法也不俗,待会儿咱们再切磋切磋!”
沈卓谦逊道:“不敢当,远不如丐帮的拳法。”似察觉到身后有人,沈卓回头看去,就看见一张笑眯眯的欠抽面孔。
“哎呀呀,原来是沈少侠,真巧,咱们又见面了。”
沈卓面色一变,扯了扯嘴角,道:“原来是林侠士,真巧,你们也是受岳庄主邀请而来的?”
“算是吧。”李珏打量一圈,这些人里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左不过都是那几个门派的人。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纷纷上前打招呼。宁老三笑道:“没想到还能见到林侠士,走走走,一块儿喝酒去。”
“咱们正在商议铲除‘血煞楼’呢,林侠士剑术超群,可为主力。”
李珏挑了挑眉,转身去看宁老三,宁长老尴尬的摸摸鼻子,咳了一声道:“林少侠有所不知,我们也是齐聚后才知,这一路被杀的弟子已经有百来个。除了各大门派,还有几家镖局也遭了殃。大家群情激奋,就说到这上头了。”
李珏失笑着摇摇头道:“你们知道‘血煞楼’的据点在哪儿?其中杀手多少人?武功如何?哦,都不知道,那还讨论做什么?图个热闹吗?”
乔凌咬着腮帮子忍住笑,寻思着要不要扯开话题,别让王爷把人都得罪了。就听有人冷哼一声:“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有这么多人,又有一剑阁和双刀门的亲传弟子坐镇,还会怕区区一个血煞楼?
自个儿胆小,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贪生怕死。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跟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坐在一块儿。脚边散落着好几个空酒坛,乔凌见他袖上绣着长风镖局的标志,心里便有些明了。
“林兄的意思是,这件事得重长计议。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必定是你的死对头,雪衣楼与血煞楼争锋多年,最好能请雪衣楼的人出面。”乔凌好声好气的解释道:“英雄宴邀请群雄,不如等到那时再商定也不迟。”
“这小白脸是谁?什么时候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也能在咱们中间大放厥词了?”那喝醉的男子并不领情,反而越发来劲,怒气勃发道:“回去念你的之乎者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就是,距离英雄宴还有一年时间,这其中不知得死多少人?要我说干脆由岳庄主牵头,组个屠魔会,诛杀血煞楼这邪魔。”
这话一说,一剑阁和双刀门的弟子面色都不好看,宁老三皱了皱眉,看向那说话的人。
那是个小眼酒糟鼻,并非门派弟子,据他自个儿说,是岳群的朋友,暂住在山庄。
此人叫胡三,虽然长相不佳,但为人疏朗,出手大方,是个能说得上话的酒友。没想到还未喝酒,就满口醉话,若让岳群牵头,他们这些门派算什么。英雄宴不是成了空摆设?
李珏笑了笑,觉得这岳群挺有意思的,找了这么个人来唱红脸。便寻了地方坐下,看这场戏要怎么唱下去。
那酒糟鼻似乎没察觉众人的面色,仍然在滔滔不绝的说道:“岳庄主天赋出众,收藏的秘籍货真价实,即便眼下不如他人,想来不出十年就能晋升一流。
如今的江湖虽然门派林立,可惜如同一盘散沙,轻而易举就能被各个击破。要我说不如选出一位武林盟主,统领天下武林,共谋大事。”
兰一箬气的柳眉倒竖,原本对岳群的好印象一下子跌到谷底。
好大的口气,一介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竟敢染指武林盟主的宝座,正要启唇呵斥,被师兄制止住。
沈卓摇摇头,示意她冷静一些,这事有些不对。
他与岳群交谈过,印象中那是个锋芒不露,城府深沉的人。即便是有备而来,又怎会这么快就把野心暴露出来,惹众怒呢?
马秀娘摆脱岳欣儿来时,就听到这么一段话,她与沈卓想的一样,但一剑阁的其他弟子就没有这般好涵养,尖酸刻薄的嘲讽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他岳群算什么东西,真要推选盟主,也该是我派的黄阁主最适合。”
“我呸!你这叫推选?”双刀门的弟子不甘落后道:“既是推选,就该让所有弟子来选,票数最多的人才是盟主。”
两方谁都不服谁,争执起来。
刘成叮嘱下人莫要去打搅庄主,插着手,哼着小曲儿踱步过来,还没跨进庭院就听见里头闹声不绝,紧接着就见一人骤然飞身出来,还来不及说什么,又见一人掠出,二人当着他的面拆斗起来。
刘成心下不安,赶紧走进去,庭院里已经乱斗成一团,沈卓和马秀娘冷脸坐在一处,也不管门下弟子如何。
一人被掀翻在地,爬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大叫着“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正面大战三百个会合!”说罢又冲进杀圈。
杯盏茶碗被砸破,糕点果子丢的到处都是,刘成劝完这个,又急急忙忙去拉那个,忙出了一脑门子汗。
匆忙间,目光撞见李珏一行人,脚步一顿,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只不过他现在实在没空探听他们如何这么块就走出阵法。
一连喊了好几声“诸位切莫动武!”却没人理会,只能硬着头皮去请庄主来。
岳庄主听闻,也没心思再调情,整理好衣冠匆忙赶来,打听清楚事情原委,也顾不得去找那已经逃之夭夭罪魁祸首,连连解释说:“诸位诸位,莫要再动手,请听岳某一言。
我那友人心直口快,又不善言辞。他曾受过岳某的恩,心里就觉得岳某好。只是岳某清楚自个儿有几斤几两,绝不敢恬居盟主之位。”
好说歹说,终于劝得众人停手,他站在泾渭分明地两拨人中间,叹息道:“江湖还是以‘百草堂’和‘正一教’为尊,即便要推选盟主,也得请他们一道来商讨才是。”
卫良暴怒一声:“朝廷的走狗,早就忘了姓甚名谁?”
马秀娘一个眼锋扫去,他脸上一阵扭曲,悻悻地闭上嘴。
“来人,赶紧将此地扫洒干净,再去将我珍藏的好酒拿来。”岳群安抚好众人,才走到李珏跟前,稍作打量,笑道:“阁下就是林侠士,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青年才俊。”
“久仰!”李珏敷衍的拱了拱手:“听闻岳庄主收藏有不少六大门派的典籍,可否拿出来让林某一观?”
“岳某邀请诸位,本就是来共同品鉴。不过某得到的都是残卷,林侠士若不嫌弃,就跟某来。”
他说的坦然,伸手做邀请状,又对其他人道:“还请诸位一同移驾外书房。”
他们留在这里为的便是秘籍,先前岳群只舍得拿出一卷,想要再看就左推右阻,结果姓林的一来,竟然肯领着去书房。
众人心中虽然不满差别待遇,但到底存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于是都跟着去了主院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