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阿爷在镇上稀罕了几天重孙,便带着许家阿奶回来了,一天比一天冷,柴火得准备上了,不然冬日可不好过。
村里捡柴的人不少,自家烧不完,也能拉到镇上去卖,尤其是天冷了,镇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炭的,柴火好卖的很。
许酒原本打算跟许家阿爷进山捡柴的,只是冬日上门看诊的人多,上了年纪的又不方便上门,只能许酒去看,本村的还好,去外村就很耽误时间。
许酒抽了个空直接砍了几棵大些的树,请了几个叔伯运了回来,也免得许家阿爷成日往山里跑。
即便如此,许家阿爷每日还是会去山里,挖一背篓树根,树根大些的,一个就能燃烧一天,偶尔也会带些野柿子、野梨回来。
秋收之后,村里要盖房子的人家就没断过,许常明一天天忙得不得闲,这些事情帮不上忙,一天天的看着许家阿爷怪惭愧的。
“我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做什么那副样子,没出息。”许家阿爷没好气道。
许常明讨好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心疼阿爹这把年纪了还要操劳嘛。”
“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什么叫我这把年纪,阿酒说我身子骨好得很,跟年轻人没什么两样。”许家阿爷冷哼一声,笑道。
许常明看向许酒,许酒喝着汤,把视线放在汤上没看许常明。
许常明笑了笑,话锋一转:“对了,许三郎家那许六河月底娶亲,请我们吃席。”
“不是说要五十两的聘礼,他哪来的钱?”许家阿爷一愣,看向许酒。
许酒摇摇头:“不知。”
上次见许六河还是上个月他上门来拿药,许酒对这个人也没怎么关注,不相干的人罢了。
许家阿爷会疑惑也是因为许小五去族学之前,许酒把许小五的银子都还给了许小五,加上许小五帮许六河给的药钱,加起来有四百多两,很大一笔钱了。
许小五大概是因为许酒让她去族学生气了,一言不发的拿了银子,之后再也没上门来过,许酒问过韩依桃,许小五在族学表现很好,学东西很认真,只是不爱跟其他小姑娘一起玩。
但许小五什么都学的不错,那些小姑娘都挺爱围在她身边的,之后许酒便没再关注这些,已经很久没听到许小五的消息了。
许家阿爷欲言又止,许酒无奈道:“阿爷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我就是见你们之前还算亲近,但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往了,可是吵架了?”许家阿爷担忧的问。
许酒不由笑道:“没有,阿爷不用担心。”
许家阿爷大概是觉得许小五和许酒是朋友或者小姐妹,但许酒其实很难把许小五放在朋友的位置上。
许小五一直把许酒当恩人甚至是救赎,姿态放的很低,就是那种随时都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许酒的感觉。
许小五对许酒来说,如果非要定义的话,大概就是路上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自己给指了路,小姑娘哭着感谢一番,然后向自己要走的路上走去。
她可能会回头看看这个给她指过路的人,但许酒只希望她能好好看着自己脚下的路,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事,别憋着心里,跟阿爷说,要是不方便跟阿爷说,就跟你阿奶或者阿娘说。”许家阿爷抚了抚许酒的头,温声道。
许酒点点头:“好。”
但我真的没事,许酒心道。
而且跟阿奶说了跟直接和您说有什么区别?许酒想。
许酒突然一乐,笑了出来,柳氏原本也在担心许酒,突然瞧见许酒的笑,无奈道:“你啊,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柳氏本来还打算说一句没心没肺的,但是实在说不出来,许酒可能对别人冷清疏离了些,但是对自家人向来都是贴心周到的。
“你做的冻伤膏很好用,我们建筑队那些兄弟想买一些,你那儿可还有?”许常明见许酒放下了碗,笑着问道。
许酒又舀了一碗汤:“有,我前两日多做了些,阿爹需要多少自己去药房拿就行。”
许常明点点头:“明天我把钱给你带回来。”
夜深了,许酒正打算睡下,突然听到脚步声靠近许家院子,许酒起身穿好衣裳,院门便被敲响了。
“阿酒,我阿爷摔了,劳你去看看。”来人是许六河,有些焦急。
许酒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许六河,回屋拿了药箱,才往许铁柱家走去。
许铁柱家这会儿灯火通明,许铁柱躺在院子里毫无动静,脑袋下的那块地已经被染红了,许三郎三兄弟和各自的媳妇垂着头站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已经凉了,许酒也没办法。
胡氏从堂屋出来,直勾勾的看着许酒:“没了?人没了?救不活了?”
“准备后事吧。”许酒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
“怎么没了呢?不就摔了一下?”胡氏不解的看着许酒。
“磕石头上了。”许酒示意胡氏看许铁柱脑袋旁边那块尖锐的石头,石头上全是血迹。
胡氏看了两眼,没再理许酒,也没去看许铁柱,回了堂屋,坐在凳子上,垂着眸子,火光映在胡氏脸上,有些无措和迷茫。
“怎么会这样?院子里哪来的石头?”许六河突然愤怒的大喊,眼神扫向屋檐下的几人,又看向几人身后的那群兄弟姐妹。
屋檐下没人回答许六河,也没人走到院子里看一眼许铁柱,许六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捂了捂脸,哭的有些悲戚。
许小五从屋里出来,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许酒,又转头去看地上的许铁柱,叹了口气,出了院子,找族长和许铁柱的兄弟们去了。
这家子是指望不上的,向来是许铁柱和胡氏说什么,他们照做就行了,从来没自己做过主就算了,这半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跟地上躺着的是块木料一般。
即便是木料,这么摆在院子里,也会想着挪开吧,这些人,愣是没点儿反应,非得点一下动一下吗?
不管许铁柱如何,这段日子,算是给了自己照拂,就送他一程吧。
许小五想了什么许酒不知道,这情况许酒也不方便走,一个族的,血缘离的也不远,出了这事怎么着都得帮忙。
许酒站在一边,听着许六河在那哭,一声接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