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妙语去休息,春荷要上值。
曲落星想了想,自己不能老闲着,去太后那里点个卯也好啊!于是,跟着春荷一同去太后的寝殿。
从廊下过,有小宫女小太监看到春荷,纷纷停下脚步,躬下身子对着她行礼,“春荷姑姑好!”
春荷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昂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等走远一些,曲落星笑道:“春荷姐姐刚才真是好威风啊!”
春荷回头看了一眼,道:“在他们面前就要端着,拿出架势来。嘻嘻哈哈惯了,他们就不把你当回事了。指派差事也不尽心去做,到时候他们自个儿挨打受罚是活该,却连累我跟着倒霉。”
曲落星一听,真是好大的学问。
到了寝殿,透过镂空牡丹花开的屏风,见丁嬷嬷坐在小绣墩上,将太后虚肿的腿左看右看,“奴婢看着,似乎较昨日稍微消了一点。”
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太后闻言提起自己的右脚仔细看了看,道:“哀家怎么看着并无变化,这腿还是跟象腿似的。”
丁嬷嬷“呵呵”笑了起来,“您这腿放大象身上,不给它压断咯!”
太后也忍不住嗤笑起来。
春荷绕过屏风,叫了一声“老祖宗”。
太后抬头,一眼看到跟着进来的曲落星,道:“艳儿没和你在一处?”
曲落星上前行了礼,回道:“午饭时公主回去了。”
太后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道:“早上走了那么久,似乎没什么效果。”
曲落星道:“别说只走了一次,就是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很显着的效果。它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有每天坚持走路,持之以恒,才能看到效果。”
太后道:“昨晚哀家按你说的垫高了腿睡觉,效果就非常不错。腿没那么疼了,就连头疼也不再一阵一阵发作。”
曲落星一笑,解释道:“把腿垫高只是能起到缓解的作用,不能从根源上消除浮肿。昨晚我帮您按摩脚踝,促进了血液流动,活络了筋骨。把腿垫高,浮肿地方的水液会往下流,就好比河里的水往低处流一样。流一部分出去以后,水肿的地方减轻了负担,就不会胀痛了。”
太后经她这么一说,似乎有点懂了,“那头疼是怎么回事?哀家之前每晚睡觉,头疼总发作,时长时短,点了安息香也没用。昨晚就上半晌发作了一次,后来睡着了直到起身再没发作。”
曲落星沉吟了一会儿,道:“您的头疼很有可能是因为腿的胀痛引发的。腿疼无法安心睡眠,注意力就会一直集中在腿上。如此恶性循环,就更加难以入眠。人在深夜时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多了自然就头疼了。”
太后摇头,“哀家头疼的毛病很早就有了。”
曲落星随口问道:“那您的头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话落,太后脸色突然一变,瞳孔骤然缩紧。
丁嬷嬷和春荷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直呼完蛋了。都在心里替曲落星捏了一把汗。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诡异起来,
曲落星知道自己肯定是不小心踩着太后的痛处了。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恭恭敬敬跪下,道:“我说错了话,请太后责罚。”
太后沉着脸不说话,她的眼中迸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丁嬷嬷偷眼看向太后,那样狠厉的眼神,许久未在太后脸上出现过。浸淫宫闱半生的太后,年轻时也是个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主。她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下面的人瑟瑟发抖。
这些年太后已和善了许多,对待宫人宽宏,偶尔犯点小错,都是一笑置之。
今日曲姑娘无意中触到了太后心中深埋的伤痛,不知太后会不会迁怒于她。
过了半晌,太后长叹一声,语调平平道:“你并没有说错什么,起来吧!”
曲落星赶紧看了丁嬷嬷一眼,见她轻轻颔首,方起身。
太后闭上眼,再睁开时,道:“哀家乏了。”
屋里三人顿时如得了赦令,春荷走到门前击掌,唤人进来伺候。
太后睡下后,春荷留下上值,曲落星和丁嬷嬷退了出去。
出了寝殿,丁嬷嬷心有余悸道:“姑娘今天差点闯了大祸了。”
曲落星对着丁嬷嬷福了福,道:“不知嬷嬷可否直言,告知一二?”
丁嬷嬷面露难色,少顷叹了口气,道:“我们回屋里说话。”
“皇帝不是老祖宗亲生。”
曲落星瞪大眼睛,这么大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丁嬷嬷顿了顿,又道:“老祖宗自己生养过一个儿子,只可惜养到5岁时,一场大病没了。”
曲落星惋惜道:“孩子好可怜。”
丁嬷嬷长叹一声,“孩子没了,老祖宗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整个人仿佛魔怔了一样。先帝爷最开始还劝慰一下,后来就不来了。老祖宗伤心之余,顿感心灰意冷。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整晚整晚头疼。”
曲落星一听唏嘘不已,没想到太后还有这样一段悲伤的过往。她最开始看到太后,只觉得她慈眉善目,平易近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寻常人家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的老太太。
丁嬷嬷苦笑一下,“都说帝王之家薄情,一点不假。先帝爷有那么多的妃子,可以给他生很多孩子。多一个少一个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孩子没了,她的天就塌了。那个时候,先帝爷若能耐心一点,多陪陪太后,也许太后能慢慢从悲痛中走出来。而不至于败坏了身子,导致不能再生养。”
曲落星看着丁嬷嬷又红了眼眶,说话声音几度哽咽。深知她与太后之间,已不是主仆,更像是亲人。
丁嬷嬷擦了擦眼睛,道:“这么多年,凡是在老祖宗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这段过往。是以人人都小心翼翼,绝口不提。”
曲落星不好意思道:“今日都怪我。”
丁嬷嬷怅然一叹,“你是不知者不罪,所以老祖宗今日才没有责罚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