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让你伺候我一回。”
阮凌微唇角挂着温柔的笑。
她对林一诺的把戏心知肚明,也早有准备。
没等阮凌微接过茶盏,林一诺端着茶盏的手却开始往回缩。
在小微静谧澄澈的目光里,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拙劣不堪。
阮凌微轻抿着嘴唇,将茶盏连同小林将军修长的手指一同握住:
“一诺,你递给我什么,我都会喝的。”
林一诺想要急切开口但似乎被什么哽住了喉咙,额头上的青筋也因情绪的激荡而微微凸起,犹疑间,阮凌微已经将茶盏中浑浊的一杯,一饮而尽。
“小微!”
耳边传来林一诺慌乱的呼喊。
阮凌微面部猛地一抽,细长的眉毛都扭到了一起,抬手扶着脖子,痛苦与惊愕在眉间肆意横飞。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蒙汗药竟然是酸的!
那酸涩的劲儿直冲天灵盖,嗓子不受控制地麻痒,阮凌微生生吞了好几下口水,才略缓解些。
抬头再看时,林一诺已然快哭了,眼尾泛着殷红。
“我没事,只是刚刚喝急了,险些呛到。”
阮凌微轻轻拍了拍林一诺的肩。
蒙汗药并不是立即起效的,她要装得像些。
林一诺脊背僵直,哽咽着朝小微张开双臂。
过不多时,小微就会昏睡过去,他要提前接住她,免得她突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还有那个阿征,到底给他准备得什么蒙汗药啊!
药性怎么这么猛?
亦或是他倒得太多了?
微微为什么要如此信任他?她刚刚说的话又有什么深意?
重重思虑间,阮凌微已经像往常一样,坐进了他怀里。
因为小微给自己特制的轮椅很灵活,这轮椅不光林一诺天天坐着,小微有时也坐上去打滑儿或是转圈玩。
在林一诺也需要用轮椅的时候,阮凌微便坐到他腿上,由他转动着轮椅,带着她在林府中闲逛。
“一诺,别害怕。”
阮凌微在小林将军怀中昏睡过去之前,软绵绵地同他说完这句话,而后彻底没了力气。
她心中好生奇怪,明明自己已经买通了小林将军的暗卫头子,针对他的迷药制作了解药,提前服下,怎么还是会……
“进来吧。”
林一诺的声音很轻,好像怕把怀中的人吵醒一样。
推门而入的是面色沉重的阿信。
后面还跟着许太医和一位老者。
“将军,两位太医到了。”
阿信指的是许清扬和许昌茂父子。
抬眼见到屋内的情形,阿信立马后退半步,关上了门,口中请罪道:
“奴才该死!忘了通禀!”
原来将军适才呼唤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刚刚险些就将小林将军的暗卫暴露了!
屋内。
阿征站在小林将军身边,默默注视着将军为大少奶奶盖好被子。
“她还会睡多久?”
林一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阿征的目光有几分责怪。
“回将军,至少四个时辰。”
阿征身量小,声音却掷地有声。
“够了。不过这药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小微喝下去,为什么会表情痛苦?”
林一诺的话让阿征登时跪下,“淡淡的辛香苦涩,混在茶水里会被茶水本身的香气和苦味掩去,只是入喉时不如茶水顺滑,可能会有酒的辛辣味道。”
林一诺回想着小微当时的神情,亦刚好可以对上,“我只是问问,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还要有劳你好好照顾她。”
“卑职自当为将军和大少奶奶效命!”
阿征双手抱拳,郑重说完,才利落起身。
“她若提起醒了,问起来,你就说……”
林一诺手指叩击着轮椅扶手,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她想做什么也都由着她,别让她受伤就行。下去吧。”
话音既落,再回头时,身后已然空空。
林一诺摇着轮椅来到门口,亲自为许昌茂和许清扬开了门。
“许老,我的事,终究还是连累你们了。”
坐在轮椅上的林一诺朝许昌茂施了一礼。
“你说何钦?我一把老骨头,比你会对付他。”
许昌茂和煦笑笑,先摸了小林将军的脉,而后上手推着轮椅,一行人便往外走去。
“你这轮椅挺好,等你站起来了,不如就留给我使,现在雪天路滑,拐杖真是不好用。”
许昌茂边走边和林一诺打趣。
许清扬拎着药箱,和阿信一起跟在后面。
他想问问阿信阮凌微去哪里了,但又怕引起林一诺的注意,只能闷着头跟着往前走。
许清扬也知道,父亲不停和小林将军说话,是为了缓解病人在金创之前的紧张心情。
林一诺在林府门口,连人带轮椅被抬上暖轿。
任凭旁人说什么,他都提不起兴趣。
小微在昏迷前,为什么会和自己说“别害怕”?
他隐隐觉得,小微是知道自己今天要动金创之术的,那她为何还会如期服药?
心中一团乱麻。
林一诺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选择是对是错。
屋内。
阿征重新从房梁上跳下来,急急走到阮凌微床边,“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快醒醒啊!将军他们已经出发去妙手堂了,要来不及了!”
阮凌微倏地睁开眼睛,“阿征,你到底是哪一头的啊,是不是临时改了药?我刚刚就像被人点了穴位一样,难受死了。”
阿征瞪圆眼睛,“大少奶奶,卑职没放药啊,卑职给将军的,是包酸梅粉!”
“啊?”
阮凌微正穿着外袍,忍不住停下来瞪了阿征一眼,怪不得那么酸!
入喉还发涩!
“算了算了,是我忙昏了头了,咱们快走吧。”
阮凌微匆匆拿起一个包袱,对着阿征说道。
她是真忘了这茬了,还是服了分量不轻的解药。
这迷药向来是负负得正,如果只有一负的话,解药也只会起到类似迷药的效果。
还好这时的药没法精炼,纯度不高,不然真耽误了正事。
妙手堂。
林一诺被扶到床褥上躺下,医馆除了许家和阿信,没有旁人,他自己褪掉下身的裤子,露出已经肿胀变型的膝盖。
“老夫最善金创,还请小林将军放心。”
许昌茂冲着林一诺点点头。
“麻药也没有,止疼丸只服了一剂,你们想疼死我家一诺啊!”
阮凌微挽着袖子,从后屋进到医馆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