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门外的阮凌微无声停住了脚步。
她还担心小林将军和许太医不对付,怕两人在屋内争执起来呢,结果人家已经开始合谋算计自己了。
“不可!”
许清扬略显激动的声音传来,“我是个大夫,你怎可让我去害人?蒙汗药也是药,对身体绝无好处。”
他亦察觉到自己情绪起伏过大,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将军,在下知道您是怕大少奶奶担心,但这件事情需要你们把话说开,而不是只一味瞒着对方。”
林一诺已经瞥到门外的光影,他没再与许清扬说下去:“我明白,这件事是我想左了。”
小微就站在门口,只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魏氏的院子。
“三房媳妇和季明拌嘴之后,就再没回来?”
魏氏微微扬起下巴。
“回大夫人,是的,三爷也是赌气,没有派人去寻……”
李嬷嬷小心翼翼看着魏氏的脸色。
这事儿已经过去三天了,林家的媳妇儿就这么消失了三天,直到今天,才传到大夫人耳朵里,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去。
“你去和老爷说一声吧,再派几个丫头去三房那里伺候,季明不是胳膊还不能动么,离不了人。”
魏氏惊异的目光片刻即止,语气淡淡的,就好像林府多一个孙玉珍,少一个孙玉珍,都不打紧似的。
林若雪原在一边喝茶,听了李嬷嬷的话,忍不住吐了下舌头,“母亲,我瞧着,这林家的媳妇儿,一个比一个任性呢!”
“你个闺阁女儿,掺和人家婆娘的事情做什么!”
魏氏颇具威严地嗔了一句。
“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坐着?不去厨房做糕点了?”
“母亲!”
林若雪没想到魏氏会有此问,又羞又急,站起身来扯着魏氏的袖子。
李嬷嬷低着头,匆匆退下,林若雪立马摇着魏氏的胳膊撒娇,“母亲,都是李嬷嬷多嘴,你别信她的,就知道在主子面前卖乖。”
她可还记得,在小林将军院子的时候,李嬷嬷是如何阻拦自己的!
“好了,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嬷嬷也是怕你误入歧途,才替娘留心的。”
魏氏握住了若雪的手,柔声安抚道。
“许太医才不是歧途呢!他有风度,也有风骨,品性高洁,还有一技之长,待人温润有礼,女儿觉得,是良配呢!”
林若雪还不知道,提起许清扬时,她的目光、声调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止不住地赞叹,神情也变得娇俏。
魏氏看在眼里,心中愈发警惕起来。
她慈爱地笑笑,轻轻摸着若雪的脑袋,“嫁娶之事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林府的光景你也瞧见了,一日不如一日,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
“母亲哄我!”
林若雪听出了魏氏的话音儿,“母亲刚刚还说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现下又说要从长计议!”
“那许清扬可对你有情?”
魏氏心里已有了答案,却故意问了一嘴。
林若雪的气势顿时蔫了,她不甘心地小声嘟囔,“女儿才与他见了几面而已……”
“罢了,你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心烦,我这还有些年节时攒下的补品,你去给大房送去吧。”
魏氏拍了拍若雪的肩。
她也想体贴女儿的心思,但许太医未必就肯沾染林家这个大麻烦。
能为若雪做一点,是一点吧。
小孩子总是贪图新鲜,兴许接触得多了,她便对许清扬失了兴趣。
林一诺的小院儿。
阮凌微推门而入时,林一诺神色尴尬,闷闷地不说话。
许清扬也莫名心虚,打个招呼都磕磕绊绊。
阮凌微故作若无其事地同许太医闲扯几句,抬手覆上了林一诺的脉:
“一诺,心跳得这么快,紧张了?”
阮凌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恰巧屋外阿信来报,林若雪奉大夫人之命送来补品,阮凌微正要答复,被许清扬抢了先:“将军还需静养,若雪小姐实在聒噪,我去拦住她。”
说完又朝阮凌微和小林将军施了一礼,疾步出了主屋。
屋内,阮凌微将林一诺的胳膊放回被子里,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一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有。”
林一诺索性将半个脑袋埋进被子里,不自在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小微。
阮凌微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个字听得林一诺心痛,整个身子都跟着缩了一下。
他更加确信,小微听到了自己和许太医的对话,但许太医拒绝了他的想法,他后来自己也否认了,所以此刻他没什么好对小微解释的。
但蒙汗药,不是只有许清扬才有。
又一日。
许清扬扶着自己年迈的父亲,走下妙手堂门前的台阶。
许清风将手中的药箱先放上马车,转头对着许清扬道:
“哥,林家的事情,你真的想清楚了?”
“清风,别为难你哥了,是我自己愿意去的。”
许昌茂替清扬做了回答。
小林将军受的是箭伤,他年轻时候当过军医,处理经验比清扬丰富些。
许清风低下头,“我知道了,爹。床褥和药材都准备好了,今日歇业,我在医馆等着你们。”
林一诺的小院儿。
“阿诚告辞。”
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小林将军,阿诚一个闪身消失在房梁高处。
林一诺摇着轮椅来到桌前,打开茶壶盖子,将一整包药粉,都倒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将茶壶晃匀,阮凌微已经大踏步地进了屋。
糟糕!忘记小微进来不用敲门!
林一诺对上小微的目光时,茶壶还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抱在怀里。
“一诺你渴了?怎么自己下地了,阿信呢?”
阮凌微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想帮小林将军倒水。
“阿信去茅房了,我在床上呆得闷了,下来转转。”
林一诺垂下眼眸,睫羽不住颤动。
“微微,你才好些就上了街,这会子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杯茶吧。”
阮凌微静静看着,小林将军每一个词的咬字都透露着尴尬,硬着头皮斟满茶杯时,水面上的浅褐色粉末,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