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陈吉发给韦长青赠送了“将军套装”——千里镜、遂发手铳、光州地图,后者显然是从军中好友那里听说过这些东西,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陈吉发正在让杨星昭与研究院合作,开发一款机械怀表,到时候,这款正面表盘、背面指南针的小东西,未来也将放入他的“将军套装”中。
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是近代军事将领的标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东西对于大军团的集成作战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陈吉发将这些东西送给友好的明军将领,一方面在增强明军的战斗力,让他们能够在前线顶更多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提前适应这些东西,毕竟,单靠江夏的这点人才资源不足以完成未来的大计,他必须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提前给他们一些甜头,就当是风险投资了。
返回江夏前,陈吉发给卢象升写了封信,附送一批铠甲兵器火铳,并将火炮的事情告之,询问湖广兵是否也需要配备新式火炮。
历史到这个时候,已经因为陈吉发的种种作为变得面目全非。
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时间卢象升已经连续在光州、庐江等地打败农民军,遏制了其东进的势头,流寇主力于是返回汝州一带,掉入了官军的包围圈。
但总理大臣换成朱大典之后,这位先是在光州招募了大量丁壮修缮城坊,又斥资从江南购置军备粮草充实了徐州、颍州一带的防务,李自成、张献忠的部队在中原四处碰壁后,沿黄河一线掠过开封,重新在汝州、南阳一带聚集起来。
以“捞钱”、“撒币”见长的朱大典在单个战场上作战能力的确不如卢象升,但有钱的优势就在于,即便战争指挥能力一般,但由于整体增强了官军的力量,使得那些穷疯了的军头们都得到了满意的补给,所以打起仗来更加财大气粗,也更加卖力了。
这样一来,即便部分将领在局部战场有些吃亏,但很快会被补充回来,从大的局面上看,还是如同历史上那般,大大压缩了农民军的活动范围。
卢象升写信给朱大典,建议他立刻集中精锐力量在汝州同流寇决战,彻底将河南平定下来。
朱大典与卢象升私交并不算好,一开始并没有理睬卢象升的建议。
陈吉发听说这件事后,立刻动身去光州拜会韦长青,给了这位游击将军五百两银子,拜托他务必促成此事。
韦长青十分不解,陈吉发便将自己的想法借着封建迷信给他说了。
“前段时间去灵山上香,从高僧处得了佛喻。此番若是进兵汝州,当有大机缘。还望韦将军美言。”
韦长青并不信佛,但他对神神道道的事情,也是宁可信其有的。
“陈先生放心,这件事某家会劝说总理。不过,最终如何决断,还要看总理大人。”
朱大典对韦长青的传话并未立刻表态,不过,他提出了野战炮价格让利一成的条件。陈吉发立刻就答应了条件,到九月下旬的时候,朱大典从光州挥师北上,同时,卢象升从襄阳出发,驻扎永宁、朱阳关一线,切断流寇进入洛南的退路。
这次,陈吉发为卢象升准备了充足的药物,并将训练了大半年的医疗兵调派给姚泽孝指挥,随同卢象升的湖广兵出征。他本人则向巡抚大人告假,打算去南京一趟,商谈新的业务,同时也将陈吉民替换回来。
陈吉民在南京已经有两年时间,做事没出什么差错。将他替换回来,是为了给他安排婚事,等成家之后,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陈吉发游说朱大典的时候,锦衣卫校尉季闻道已经返回了京城,将调查的结果提交了上去。
首先看到这个报告的是他的上司兼发小吴邦辅,他对报告里面描写的江夏县的情形颇为不以为然。
“一个小小的江夏,哪能有你说的这般繁华?贵人定是不信的。再说,这陈吉发虽然中了进士,但仕途颇为不顺,也不是什么炙手可热的人物,看你这写的,感觉成了卢象升的夹带中人,这也不妥,让圣上看了,会觉得其中有党。”
“卢巡抚本就是东林党。”季闻道琢磨着吴邦辅的意思,小声提醒道,“这陈吉发虽然没参加过东林党的活动,也没什么名气,但看起来结交的好友也确实是清流居多。”
“哪能?”吴邦辅就笑了起来,随手从桌上抽出一封密报,“这家伙就是个生意人,和吴襄一样的,到处做生意。瞧瞧,前不久有人举报朱大典索贿,派人去查了查,你猜怎么着?这陈吉发给朱大典给了上万两的银子,只为了做官军的火炮生意。”
“啊?他不是给卢象升造火铳吗?”
“是呀,前不久朱大典还上了折子,给陈吉发申请了工部主事的位置,就为了给他造炮提供方便。不过折子圣上扣下了,想来是在等你的报告。”
季闻道心中惊诧,吴邦辅同他说这些,看来是上面已经有了成算,于是他小心翼翼道:“还请明示!”
“一个满身铜臭到处钻营的进士,圣上是不会给他主事之位的。但总理和巡抚又都觉得此人可用,曹公公的意思是,督抚大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这报告十分关键,既要让圣上觉得此人可用,又要让他觉得不堪大用。”
季闻道长在京城圈子里,从小耳濡目染,很快明白了吴邦辅话中的弯弯绕。他点点头道:“懂了,就将他写成个沉迷于机括之术的土财主罢。”
“甚善。如此,各方都有了交代,圣上也会满意。”
季闻道得了任务,便告退下去重新整理报告了。路过班房时,正碰上个校尉给家中买了最新款的胭脂水粉,有些熟悉的味道冲入鼻孔,让他恍惚片刻。
与那日晚上偶遇的姑娘身上的香味十分接近,让他不由得又想起那张明媚的脸来。
不过,那姑娘远在江夏,怕是这辈子很难再有机会相见了吧。
被他挂念着的江夏姑娘此时如往日般开了门面,迎接早来的女客,刚刚开门,便看见了在门口打量的付芸。
且说前些日付芸在汉口的医院养伤,痊愈后并没有急着走。一来,她带领的马队被余七截杀,就这样返回洛南,怕是要被上峰责罚;二来,当时那位救她的镖师李六,正在帮她申请赔偿,她虽然没指望能得到多少银子,但镖会的这个态度,还是让她感觉暖心。
自邢夫人投靠官军后,付芸已经生出了脱离流寇的心思,只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这次江夏之行,阴差阳错让她留了物资队伍,反而让她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她原本想就住在汉口,但王黑皮来寻她,请她配合王珺那件案子,于是帮她在金口的闹市租了间房子。
等待升堂作证的日子里,她有些无聊,于是将这座繁华的镇子逛了个遍,有许多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都感觉十分新奇。
今日,正早起出来遛弯,便看见了这座叫“玉颜春”的院子,装饰得格外雅致,于是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正碰上人家开门,出来个明媚娇艳的少女。
“这位小姐姐,要进来体验下养颜之术吗?”
那少女笑眯眯问道,一双眼睛弯弯如同月牙儿。
付芸有些尴尬,与对方相比,她实在算得上是丑陋。
见付芸不说话,那少女径直过来牵了她的手。
“小姐姐皮肤底子很好的,就是平日缺了保养,正好适合我们新出的美白补水项目。小姐姐,女人不管做什么,有个好看相多少能增加些印象分的。您放心进来体验,我们对首次进店的客人有优惠的,今天做美白补水的项目只要五十文钱。您要不进来试试效果?待会做完了照镜子,保证您一眼就能出差别来。”
付芸心中有些无语,不过,哪个姑娘不爱美的?少女又劝说了片刻,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点头答应了。
那少女一边将不知名的冰凉湿贴敷在付芸脸上,一边同她聊些美容、保养的话题,还给她穿衣打扮、梳妆发型方面的建议。
付芸听着心中暗暗叹服,原来打扮自己也可以有这么多方法理论,听着就觉得了不起。
“姑娘这些都是如何学得?”
“哈哈,说来不怕您笑话,奴家娘亲是个以色事人的妾,从小就教奴家如何打扮。后来创业的时候,奴家又认识了几个惯会打扮的姐妹,奴家的相公也有些这方面的奇思妙想,拉拉杂杂学了这些。”
“哈?姑娘有相公?”付芸有些惊讶,“可你明明梳着姑娘家的发髻……”
“嗨,奴那相公不提也罢,说是纳了个妾,其实是当妹妹养着。不过奴家也乐得自在。”
“还有这般的家主?你那相公年纪大了吧。”
“哈哈,年轻着呢。不提了,姑娘往后还是少晒些太阳,即便要出去活动,也带个斗笠面纱。你还这么年轻,皮肤已经有些老化迹象了。”
付芸本不以为这些所谓的美容方子能有什么大用,但等做完一套,起身照镜子时,确实是发现原本黝黑的面容白皙了许多。
“还真是……”
“您住在附近吗?若是离得近,可以经常过来。”
付芸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五官也就普普通通,但若是真能将这张脸保养白皙,倒也多少能看得过去。总好过如今夜叉般的模样,人见人嫌。
就这时候,外面进来个丫头,在老板娘耳边嘀咕几句。
“真是不巧了,家中还有急事,不能招待了。若您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唤店中丫鬟。”
“不妨事,您去忙。”付芸起了身,“下次再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