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发前面领路，带韦长青到实验工棚，万锦洲和姜先启正带着工人擦拭刚刚组装完毕的野战炮。
紧凑的炮身，最新型的转向器、标尺、车架，让这门总重一千斤的野战十斤火炮看起来十分简练明快。在它旁边还有一门小些的火炮，还没安装车架，是试验型四斤炮子的野战炮。
“将军请看，这种炮自重七百五十斤，使十斤炮子，昨日刚刚组装定型。”
“试过炮没？”
“当然试过了。”陈吉发笑道，“将军看上面的标尺，这些刻度就是试炮的时候确定的。炮手只需要按照手册估算距离、风速，就能明确仰角，提高精度。”
韦长青听得云里雾里，他不太懂这个所谓的标尺是什么玩意，于是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一名亲兵。这名亲兵是炮兵出身，但他也显然一脸懵圈。
陈吉发笑着将操作手册奉上，结果，这帮大老粗没几个认字的。
“那个……陈先生这炮，是不是太奢侈了……用读书人做炮手，这可从何处去招募？”
韦长青委婉的表达了不满，陈吉发依然是笑。
“将军错了，并不需要招募读书人，只需要教会炮手看操作手册就行了。您先看看炮的效果，若是满意，在下这里也能提供炮手的培训。”
“……成吧。咱们去试试。”
六匹健马拖拽着新式火炮从工棚出来，在水泥路面上哒哒哒小跑起来。韦长青看得啧啧称奇。
“若能这般速度，岂不是可以千里奔袭，直取坚城？”
“若是道路许可当然能，只是很难有如此坚硬的路面。往后肯定会有别的火炮能千里奔袭，但肯定不是这种。”
“那陈先生什么时候能造出来？”
韦长青眼睛里亮晶晶的，陈吉发不好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只笑着摇了摇头。
“还早还早，八字没一撇呢，说不定得二十年后了。”
“真的？那您造出来，可得第一个卖给俺！”
“哈哈，往后看进展吧，若是有了突破，肯定会通知您的。”
两人闲聊着，到了矿山附近的山谷。经过两年的发展，这片山地被陈吉发完全买了下来，附近的村民要么成了他的员工，要么给了银子搬走了。
这里清理出一片空地，模拟战场环境，设置了一千五百米、一千米、五百米和二百米四种距离的标靶。标靶很大，直径有十米，木板制成，但是距离远了，看着并不起眼。
工人熟练的将炮车拉入炮位，转身架炮，报出距离、风向等参数，装入火药，点火，开炮。
巨大的轰鸣声中，十斤重的炮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在一千五百米标靶外飘起一团烟尘，落点偏移足有二三十米远。
陈吉发撇了撇嘴，滑膛炮的精确性还是有点问题，不过现在实在是没有搞膛线的条件，就算手工能够拉几支火枪出来，火炮这么大的玩意手工也不可能实现。而且，还有炮弹的问题，目前也造不出来。
不过，在韦长青看来，这种炮已经非常厉害了。首先是打得远，能有三里地，这么点重量，在野战中对敌军的威胁很大。其次就是很准，别看偏了几十米，但是落点在靶子附近，在实战中，一个方阵的正面往往有一百多米，这发炮弹如果打步兵，肯定是能打中敌军的。
陈吉发挥挥手，炮手立刻根据刚才的射击进行调试，助手则忙着清理炮膛，准备火药和炮子，等准备完毕，已经过了五分钟。
令旗挥动，第二炮炸响，这次，炮弹擦着一千米标靶飞过，再次溅起大片烟尘。
韦长青很兴奋，指着落点道：“这炮更准了。若是实战，这队人马肯定溃了。”
陈吉发只是笑，并不点评。五分钟后，火炮再次就绪，这次瞄准五百米标靶，直接命中，击碎靶面后，落在后方数十米远。
炮手和助手迅速清理炮膛，这次塞入一个铁桶，压实后直接在后方引信孔内插入烧红的铁钎，因此发射速度比方才快了许多，只听见“砰”一声闷响，炮膛内大量的铁屑随着黑色的浓烟喷涌而出，在二百米外的标靶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坑洞。
这炮打完，炮手迅速调整炮车，赶着挽马退出试验场，然后上前行礼。
“报告首长，四轮试射完成，请指示。”
“辛苦了，退下吧。”
那炮手再次行礼，小跑返回炮车旁。韦长青眯着眼看他表演，饶有兴趣。
“都是陈先生训练的？”
“怎么样？”
“此精锐也！若是总理将炮兵给你训练，也是这般规格？”
“自然如此。”陈吉发带着韦长青来到炮车前，刚刚试射完成的炮身还有些热量，“方才您也看了，按照敌军强攻的行进速度，训练有素的炮兵在一千五百米距离内可以射击四次，这个频率已经可以摧毁一支精锐部队的士气了。对付流寇，怕是远远的挨几枚炮子就要崩溃了。”
“确实如此。这等利器实在了得。你这炮作价多少？”
“连同马车，一口价三百八十两。随炮附送五名炮兵培训课程，五十枚炮弹和十发散弹筒。”
这种炮的制造成本其实只需要七十两左右，送的那些玩意更是不值钱，不过陈吉发既然卖军火，肯定是要把研发经费也算在里面的。这个时代，没有比他制造的这种野战炮性能更优异的火炮，卖得贵一点很正常。
韦长青听了皱了皱眉头。
“是否太贵了些？”
“不算贵吧。往后还有附送的升级服务，比方说我们正在研究的开花弹什么的，只要你买了火炮，那些弹药都是可以打折的。而且，武昌重工对优质客户实行积分制，您买的多，累及满一定金额还可以赠送其他的东西。比方说满五千两交易额，可以附送十发最新式的火箭筒。”
“火箭筒？五千两才送十发？你逗俺？！”
韦长青嘻嘻哈哈，显然是把火箭筒和火箭车弄混了。明朝将领理解的火箭，都是那种带箭头的二踢脚。
“看来韦将军还不知道我们生产的火箭。锦州，这边还有存的吗？”
万锦洲出列，恭敬答道：“前段还有两支试验品，不过引信有些问题，新的版本还没送来。”
“没关系，放一根给韦将军看看。”
万锦洲应下，带了两个助手从试验场旁边的仓库里拖拽出一根三米多长的铁管子。韦长青微微有些惊讶。
“你的火箭这么长的吗？”
“试验型号，实战肯定要根据战场条件来调整的。估计最后会做两种，一种大型的放在固定要塞里守城，一种小型的要能够被单兵扛在肩上。不过目前来讲做大的更容易，小的暂时还看不到希望。”
“又是二十年后？”韦长青开玩笑道。
“可能吧。也许二十年都实现不了。”
韦长青嘿嘿笑了笑，没有再调侃，只专心看万锦洲操作。
几个人将火箭立起来，用活套杆挂在发射架上，然后拧开燃料盒，点燃燃烧仓。
火箭尾端冒出橘红的火焰，伴随大量的烟尘，慢慢的，尾焰逐渐变大，反冲出来的气体扬起大量尘土，当推力达到一个特定值后，固定火箭的套杆被拉变形，火箭挣脱发射架，“嗖”一声冲上天空。
三米长、直径十公分的大号“窜天猴”在空中飞了数千米，距离远到韦长青都以为飞不见了，直到遥远的山坡上突然爆出一团黑红的烟尘，这才知道这玩意到底飞到哪里去了。
“操！”韦长青爆了粗口，“能飞这么远！”
“没啥准头。”陈吉发笑了笑，“就是看个热闹。不过若是敌军聚集扎营，用这玩意放火挺好使。”
“这玩意单买多少钱？俺要！”
“不单卖。”陈吉发摆摆手道，“制造不易，满五千两，赠送十枚。”
“也就是买十三门炮呗？”
“是这么个算法。”
“行吧。等俺禀明总理，再来下单。”
“那就恭候佳音。”
事实上，由于目前陈吉发缺少对煤焦油的精炼技术，当前乌岭铁厂炼焦产生的煤焦油，大多数都用来分馏制造液体燃料，所以制造火箭炮只能说是废物利用罢了，成本上不值一提。他之所以设置严苛条件，无非是不想让这东西大规模流落出去，到时候威胁到他自己罢了。
因为这东西发展比火炮更早，那种直接扔出去引火的燃烧火箭弹其实已经造了两百多了。如今正在试验的，是延迟引信的开花火箭弹，用于对野战目标进行覆盖轰炸用的。
陈吉发没必要给韦长青解释这么多，赠送何种型号，到时候都是他说了算，肯定不能把最先进的东西给别人。
韦长青考察验收完成，初步认可了陈吉发试造火炮的成绩。至于后续订单签订，要由朱大典禀明朝廷后再作定夺。
因为达成了目标，接下来的行程就轻松许多。陈吉发让大冶合作社负责人王铁柱安排了酒楼给韦长青接风洗尘，陪他喝了大半夜的酒，然后接下来两日都安排好吃好玩的路线让他尽情撒欢。
等韦长青走的时候，已经同陈吉发勾肩搭背，无话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