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琦疾步走了进来。
“大人,幸不辱命!”
崔首辅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辛苦你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吧?”
“非常顺利!只是回程路上遇到薛至!”
“哦?他回京了?他这次立了大功,皇上的赏赐不会少,指定还能往上升一升。”
崔首辅一边说,一边逡巡崔琦的神情。
“你俩旗鼓相当,如今他走到你前头,你有何想法?”
崔琦面不改色。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
“哈哈哈……通透!老夫就知道没有看错人!来,来,来,咱们手谈一局!”
“好!”
一局结束,崔琦起身告辞。
崔首辅不经意地问道。
“听说,你新买了宅子?是想搬出王府?”
崔琦一惊,后背瞬间湿透。
“是,王府小了些,兄弟几个挤在一处,孩子们嫌弃!”
“嗯!搬出来也好,王爷老了,你有能力,正该单飞!”
崔首辅突然语调一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是聪明人,有些事还需谨慎处之。”
“是!”
汝南王府后院。
李氏将手里的膳食单子递给王嬷嬷,吩咐她安排下去。
她没有女儿,便没有去端园凑热闹。
“主子,您事事以爷为先,每日亲自安排菜肴不说,还全是爷喜欢吃的。爷却从来不放心上,奴婢为您不值!”
李氏浅浅一笑。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
不一会儿,王嬷嬷白着脸回来了,手上还拿着那份膳食单。
李氏诧异她的去而复返。
王嬷嬷沉着脸,低声吩咐:“甲衣,去屋外守着!”
甲衣的笑容顿时一敛,微微曲了曲膝,立刻出去把门。
“主子,奴婢刚才去膳房,听到几个下人在议论,说二爷在外买了宅子……”
李氏扑哧笑出声。
“瞧嬷嬷紧张的,这事我知道,孩子们大了,老宅又太小,爷决定买宅子,搬出去单住。”
王嬷嬷这才放心。
刚才那几个下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吓得她忘了分寸。
尴尬地笑了笑。
重新起身,步履轻快地向外走去。
崔琦蹙着眉头出了首辅府。
心事重重地上了轿子。
眼看轿子往东去了,立刻喊停:“回府!”
轿夫立刻变了方向,回到汝南王府。
李氏一听说崔琦回来了,立刻满面笑容地迎出来。
“爷,您回来了?”
“嗯!”
端茶递水,净手净面,更换常服,李氏全都亲自动手。
崔琦看着她鬓角的几缕白发,叹了口气。
“些许小事,日后不必亲自操劳,吩咐下人做吧!”
李氏笑容几不可察地一僵,继而没事人一般拒绝。
“我不累!这些事素来做惯,爷放心,累不着我!”
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崔琦的神色。
见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立刻松了口气,面上重新现出笑意。
“爷,马上用膳了,您先喝口热茶。”
不一会儿,膳食送来了。
李氏亲自盛了饭,两人刚刚坐上,才吃了一口饭,崔琦的长随崔湖神色紧张地赶了过来。
“爷,出事了!”
见到李氏,他神色一僵。
崔琦眸光一闪,蹙着眉头训斥。
“毛毛躁躁的,衙上的事再急也不能失了分寸,还不快向太太行礼?”
崔湖立刻恭敬地一揖到底。
崔琦说完话,转向李氏。
“许是衙上有事,我去去便来,你先用膳,不用等我了。”
“是!”
李氏笑着起身相送,看着崔琦远去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
崔琦这一去,便是彻夜未归!
薛至紧赶慢赶地回京。
随着京城越来越近,一颗心却越来越沉。
他到南岭,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崔琥。
崔琥果然不俗,虽有皇上的口谕“永不录用”,依旧被他闯出一片天地。
打了几场胜仗,获得了不错的名声,成了先锋营的主力。
不知是刻意打压,还是忌惮皇上的口谕,父亲薛将军始终只用他,而不提拔他。
他知道崔琥心里窝着火,原本想劝他几句。
岂料到南岭,竟发现他收了三房小妾。
“舅兄,你放心,娉婷永远是我的妻,我待她之心,你还不明白吗?”
崔琥见他到来,立刻宴请他。
席上,酒喝得高了,大着舌头说道。
“她们几个都是地方官孝敬来的,不收不好,毕竟军民一条心,才能更好地为皇上尽忠。”
薛至脸色铁青,握着酒杯的手越收越紧。
崔琥还一无所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这么做,也是为娉婷着想。太医说她再也不能生养了,可膝下没有儿子,日后替她摔盆的人都没有。
日后她们几个但凡有了儿子,便记在娉婷名下,她也能有所依靠。”
薛至指节发白,“砰”的一声响,酒杯竟被他捏碎了,酒潵了一身。
“来人,连伺候人也不会,要你们何用?”
门推开,进来一个怯生生的身影。
柔柔弱弱的,右眼角藏着一枚泪痣,见人三分笑,端的是我见犹怜。
“快,替舅兄重新拿个酒杯。”
来人婀娜地走近,盈盈一拜,拿走碎片,擦了擦桌面,递上一只新的酒杯,下一步,竟伸手想替薛至擦衣襟上的酒渍。
薛至不耐地推开她。
她“呀”的一声,向后倒去,当即哭了起来。
“爷,对不起,是妾莽撞了,妾只是见您衣襟脏了,想替您擦一擦。”
女人哭得委屈,薛至满脸诧异。
他推她的力气极小,哪至于就跌倒了?
崔琥面色不太好看,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扶起来。
“晚晚,你怎的如此不小心,还不快同薛大人道歉!”
嘴上说着道歉,眼里全是心疼。
晚晚伏在他胸口,一抽一抽地哭泣,白玉般的柔夷,紧紧攀扯着他的衣襟。
崔琥面上不耐烦,手会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莫哭了,客人还在呢!”
薛至深吸口气,当场告辞离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崔琥欲言又止地拦住他。
“舅兄,我的事,烦请守密!娉婷性子傲,只怕会闹起来。
我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局面,万一娉婷一闹,岂不是连如今的成就也闹没了……”
“砰”的一声,薛至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脸上,厉声说道。
“你也知娉婷性子傲,你如此羞辱她,是欺她无依无靠吗?”
崔琥愕然地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舅兄说什么呢?此事岳父知道,晚晚还是他牵的线、搭的桥!”
薛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尽快强大起来,成为娉婷强有力的靠山。
后来,他以凌厉之势配合换防,被父亲狠狠扇了一巴掌,恨不得活剐了他。
并且放出狠话,从此父子缘尽!
他不后悔!
无论重来多少回,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既然薛家军无法成为娉婷的依靠,那便没有存在的价值!
悄悄安排了黑石矿的事,眼瞅着崔珑逐渐成熟稳重,他这才放心地回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