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使不得!”
刘希忙上前去要搀扶住姜信,为了佑护住一方百姓,姜信将罪名全都揽到了身上去,拳拳爱民之心让他大为敬服。
这次,姜信没有起身,跪在地上,即便刘希与吴泉等人皆是劝阻,他依旧双膝跪地,身子半伏,“求大人责罚。”
“大人,末将与姜大人相识多年,他脾气很是倔强,大人若是不答应,怕是不会起身。”
吴泉小声的说着,眼中也越发的担忧,作乱的百姓与姜信之间他都不愿看到被处置,吴泉此刻也摸不透刘希的心性,倘若姜信这举动触犯了这少年钦差,那又该怎么去收尾?
毕竟,刚才刘希随手间取了数名悍匪的性命,这气势早已经将在场众人给震慑了住,倘若是要重责姜信或者严惩作乱百姓,就算是吴泉,也没有办法。
钦差可是代天子行事,他不过是一武夫,食君俸禄,忠君行事,反朝廷的事情,吴泉可是做不来,也万万不敢去想。
心中大为紧张,竟然连肩头的隐隐疼痛也忘了去,瞪着虎目,瞧着刘希,呼吸也不自主的随之停顿,沙场纵横多年,吴泉竟然罕见的很是紧张。
“好,天子让希为钦差,为的就是安抚民心,姜大人,你办事不力,害得百姓流离颠沛,实乃是大罪。不过圣人有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公堂审案也需要几个证人,本官也不能做个糊涂判案的糊涂官,这就寻个人来问一问。”
说着,刘希便走向那蹲坐在地上满脸悔恨之意的长脸汉子道,“本官问你,姓什名谁,家住何处?”
后者愣了少许,这才回了神,低着头,不敢去看刘希,怯弱的话语结巴的道,“回大人,草民家在下邳县城南侧的细迮镇,名字叫做单宏,因在家中排行老小,别人也唤草民单幺子。”
说罢,单宏竟是砰的一声跪了下来,不住的与刘希叩头道,“钦差大老爷,草民受奸人迷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请大人开恩,放过草民家中的妻儿,她们并不知情。”
额头在地上叩着,又听得咚咚咚的声响,那单宏眨眼间就对着刘希磕了十来个,他这一做,其余本是不知所措的人也跟着磕起头来,说着求刘希开恩与饶命的话
。
“都起来吧,本官何时说过要处罚你们了,作乱之人乃是匈奴奸细,尔等不过是进城碰巧与他们给遇上了。”
听刘希这般说,有脑子灵活的人当即惊呆了,稍后又是赶忙的磕起头来,“草民多谢钦差大人!”
“太好了……”
吴为欢喜的低声道了句,攥了攥手中的九环刀,刀背上的铁环碰撞出一片叮铃的清脆之音。
而一边,吴泉的眉头仍是紧拧着,望着那被赦免的百姓相拥而泣,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姜信,不知觉得间,额头被风霜刻下的皱纹又是深了几分。
百姓作乱的罪名可以这样不露痕迹的给抹了去,可是剩下的罪责岂不是要全都落在了姜信的身上了?
正在吴泉担忧之时,只见刘希又是朗声与单宏道,“单幺子,你觉得姜大人可有罪?”
此言一出,本是欢闹的场景顿时寂静了下来,那单宏更是吓得失了色,他不过是平头百姓,平日里连衙门都没走进过,又怎敢胡乱的论道县尊大人的好与坏?
“钦差大人明鉴,县尊大人爱民如子,都是草民的罪,还望钦差大人莫要为难了县尊大人!”
一边有年岁长些的汉子扑通声跪在地上,又是与刘希磕起头来,见单宏还没有开口,不禁朝他挥起手来,“单家小幺,还不快点说话!”
“钦差大人,姜大人是好官,都是我等的错,望大人饶恕了县尊,草民甘愿受罚。”
“我等甘愿受罚。”
声音不是很整齐,但却很是坚决,很快,千余人又是跪在了地上。
眼前这景象,却是刘希不曾想到,虽然猜测姜信气节高尚,但也委实想不到是如此的局面。
或许,这些百姓受人蛊惑,进城也只是想着能填饱肚子,便是那样的单纯,当看到姜信因他们的所为而遭受惩罚,又是难安的求上了情。
民生多艰,所要的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今日他们手持刀戈,正是说明了北地因灾渐显分崩离析,这等危局,才越发的需要像姜信这样隐于边陲的大贤之士。
打定了主意,刘希转身走道姜信的身边,轻咳了几声,而众人见他要说话,纷纷止住了声音,抬首望来,眼中满是乞求。
“姜大人,你是好官,此事,怪不得你。”
姜信摇了摇头,“大人,你若是不问下官的罪,日后朝廷问罪下来,岂不是要收到下官牵连?”
“哈哈……”
刘希放声的笑了出来,走上前搀扶姜信,“姜大人,想你不知刘希昨日进阳曲城说过的一句话,当官若是不为百姓做主,还不如回家种上两亩薄田,更何况朝廷要是问罪,刘希也不在乎这点事,昨夜我可是未请示便将那阳曲城县令等人给杀的一干二净,若是追究起来,这便够我喝一壶了,眼前这事情倒是不足为意啊,姜大人!”
此言一出,姜信剑眉抖动了下,“大人你是说在阳曲城清了奸贼?”
刘希听出了他话中的奸贼二字,顿时明了姜信的立场,将搀扶着他的手放下道,“这些贼子不诛杀殆尽,又怎能还我北疆朗朗乾坤
!”
“大人英明!”
姜信弯身作礼郑重的道了一句。
很快,流民进了城,在矮胖眉宇带着和善双眼却是红肿憔悴的主薄带向了城里临时搭建出来的场地。
刘希则是与姜信去了府衙,坐下,连茶水都未端,便直接问起了下邳城的如今境况。
闻言,姜信忙端正了身形,刘希连夜从阳曲城赶来,他自然知道阳曲城必定是情况糟糕,遂将下邳的情形也一一道了出来。
待听完,刘希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这才觉得胸口没那么压抑。
“姜大人,这番说来,下邳城的粮食怕也是支撑个十数天?”
轻轻的颔首,姜信道,“下邳城四周的百姓每日都涌来不少,而城中粮食本有三千余石,幸得邺城曹钧前两日派人送来一千石,粮仓中的余粮至多能用到开岁。”
开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姜信脸上也浮现出了担忧之色,继续与刘希道,“大人,朝廷的赈灾粮何时才能运来?”
赈灾的粮食,在刘希离京时朝廷已经开始调度安排,但是何时能运到这三城,他也不清楚。
半晌,刘希轻声道,“应该快要到了吧,刘希分身无术,这下邳城还要依仗姜大人,我还得去邺城一趟。”
在刘希起身之时,姜信忙开口道,“大人辛劳,只是邺城有那曹钧在,想来是出不了大事,撑上个十多天是绰绰有余。”
“哦?”
见刘希有着疑惑,姜信笑了笑,“下官与那曹钧也算是旧相识,他的本事,远在我之上,下官敢断定邺城的情况定是比下邳要好上许多。”
这倒也是,否则也不会派人往下邳送来粮食。
刘希当即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前去,从邺城运些粮食往阳曲应急。”
“唉……”
姜信捋着胡须,“这恐怕也很难,那曹钧是看在下邳危局才送来粮食,而一千石想来是他最大的能力了,余粮怕是也所剩无几。下官斗胆问一句,大人前来有谁护卫?”
虽不解姜信为何这般问,但刘希还是应声道,“一营的飞甲兵卒。”
“既然是飞甲,那下官倒是有一计可供大人斟酌。”
“还请姜大人言明!”
大喜之下,刘希几步上前,走到了姜信的身边。
“下官听闻阳曲城外有乌子岭、西风山等数座大山,山中匪徒众多,这些年为非作歹,这寨子里怕是存上了不少的余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