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刘希又是匆忙打马离去,送别他的姜信再度回到屋中,看着那仍在冒着轻烟雾气的茶水,心中生出丝许的赞叹。
英雄不论年少,为了百姓之事,连口茶水都未饮,这等忧民之心,实乃是百姓之福。
暗自称赞了几句,姜信便甩着衣袖朝外走去了,城中多了千余人,作为一县之主,怎能不前往查看一番,不将他们被安顿了下来,总觉得有些难以安心,忐忑的很。
姜信所想,刘希自然不知,马蹄下尘土飞扬,又是不作停息的赶了数个时辰的路,快到日落时,才回到了阳曲城内。
“大人回来了!”
马蹄声惊得营地内的熊刚走了出来,待看到刘希,忙迎了上前,抱拳行着礼。
“熊将军免礼,城中可是安然无恙?”
跳下马,刘希将马鞭甩给身后的渠浪,大步往营地里走去。
熊刚转了身,跟了上去,“大人离去这一日,城中倒是没有多少异样,有几个蛮横闹事的泼皮无赖想要抢夺他人财物,被属下好生的教训后丢进了大牢
。”
“眼下民心不安,这等事决不能姑息,日后再有这等事,抽五十鞭,径直的扔出城去,情节严重者,当众诛杀了!”
刘希声音带着戾气,时局混乱,民心不稳,若是再不用些重典,心存歹念的宵小还不知会闹出怎么样的事端。
闻言,熊刚瞪着大眼,点首嗡声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在街上巡守,定然不会让人为非作歹。”
二人说话间走进了营地,此刻,正好是施粥的时候,众多百姓正排着队伍上前去领着热气腾腾的粥食。
昨日还是五个灶台,今日却已经增加到了八个,放眼望去,数千人的校场因黑压压的一片人而显得拥挤杂乱。
“想来是周边百姓听闻大人施舍吃食,所以都赶了来,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熊刚轻声道了句,粗犷的脸上也多了愁苦之色。
人群中,有人见过刘希,当即朝着他行起礼来,在最为孤苦的时候可以填饱肚子,这份恩德,让他们将刘希看着为民做主的青天。
将不断行礼叩首的人一一扶起,刘希正要带着熊刚往营房走去,迎面走来一身穿破败铁甲的汉子走了过来。
“大人,他是阳曲城守军校尉,罗山。”
阳曲乃是李唐北疆要地,除了有横冲旅坐镇之外,也有着和其他州县相同的一营将士维护平日里的周全。
看着走来行礼的罗山,刘希心中有些不喜,或许是因为横冲旅将士全军覆没,又或许是陈默谷等人的缘由,因而态度上多出了生冷之色,在对方行礼之后,只是轻轻的颔首应了句,“罗将军。”
想来是察觉到了刘希的生疏之意,罗山本有些弱弱之色的眼中多了些不安,立在那边,竟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罗将军的部下在此维护秩序。”
熊刚小声与刘希道了句,后者抬起头,果然瞧见人群中有不少与罗山一般,穿着破旧铁甲的兵卒,有的在提水,有的在照顾老弱之民。
见得这情形,刘希脸色才缓和了几分,“阳曲受灾,百姓遭难,还需罗将军多多费心。”
道完这句,刘希便带着熊刚匆匆的回了营房,留在原地的罗山则是沉默了片刻,稍后,那本是有些弯下的背竟是挺得格外笔直。
营房中,刘希拿起林逸倒下的茶水,猛地喝下几大口,气息还未平息,就径直与熊刚道,“熊将军,我有一计可暂缓城中危机,还需将军出手才行,只是事存凶险……”
“大人尽管吩咐,属下与兄弟们无不从命!”
熊刚脱口而出地说道,生怕刘希因有所顾虑,又是抢声道,“那帮兔崽子这两天早就闹腾了,口中喊着要为百姓做些事情,大人既然有了主张,便下令与我等,至于凶险……”
说到这,熊刚拍了拍胸口,“属下与那些兄弟火里来水里去,生生死死也经历了不少,又怎会俱它?”
“好,熊将军,飞甲不愧为圣上手中的利器
。”
称赞了句,刘希将手中杯盏放到一边,见林逸等人也是朝他望来,遂开门见山的道,“我在去下邳城时,城中县令姜信姜大人送了我个法子,说阳曲城外深山众多,其中藏着不少山贼盗匪,寨子中怕是有不少的余粮。”
听到此处,众人当即明白了过来,熊刚更是大笑了起来,“的确是个好法子,那些山贼的财物本就是从百姓手中强抢了去的,今日就让属下再夺回来,也让他们知道被人劫掠是怎样的滋味。”
说完,熊刚收了笑意,正色与刘希抱拳行礼道,“大人,阳曲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属下请命这就前去围剿山匪,以夺粮食救济百姓。”
“且慢,玉生,平寇一来可以保阳曲平安,二来得其不义之财,是不可多得的好主意,不过熊将军等人毕竟是初到此处,阳曲方圆几何都未弄明白,更不用说林木山峦叠嶂之地了,贸然前往,恐有损伤。”
林逸沉声道了句,他这一开口,熊刚心里有些恼,但却未出声,因为这些话不是并无道理。
“梦觉兄说得极是,可朝廷的赈灾粮不知何时才能运达,阳曲城余粮告磬在即,若是找不出粮食,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林逸没有反驳,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提着的半壶酒,片刻后才抬首道,“寻个引路人,我与他们同行。”
“那就有劳梦觉兄了。”
刘希拱手谢了一句,飞甲是他手中重要依仗,损失不得,如今林逸随行,那自然是无需在担忧熊刚等人的安危。
事不宜迟,熊刚立马出去寻那引路人来,出乎意料,跟在他身后走进营房的竟然是刚才见到的阳曲城守军校尉,罗山。
“大人,属下自幼在阳曲城山中玩耍,对那里极为熟悉,可与熊将军一道。”
“也好。”
刘希点首应允了,有林逸和数十名飞甲,足够横扫那些山匪,而罗山也只需领好路就成了。
在外巡视的飞甲被急速招了回来,有阳曲城的兵卒代为维持城中安定,营地门口,数十名飞甲昂首而立,西斜的残血洒下,照得他们身上甲胄泛起道道金光。
“大人,让小人与你同行,我等也愿去剿匪!”
铁甲破旧,手中提着粗陋长矛的阳曲城兵卒站在营门口苦苦的哀求着,与那罗山一遍又一遍的恳求着。
“放肆,军令如山尔等可知!都给老子留在城中,听候钦差大人的调遣,照顾好百姓,要是老子回来,看到街上有人生事,非要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罗山板着脸呵斥了一句,稍后,率先打马飞奔,带着熊刚一行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营门口,刘希转首看了眼那些小声祈求苍生佑护罗山的兵卒,又是看了看那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那身破旧铁甲,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些道理。
退一步,才能有海阔鱼跃之时,不作为,何尝不是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