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此时此刻才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情景。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紫衣王侯,还有已经显出疲态的德妃,以及圣宠优渥,正明丽娇艳的贵妃孙凌芸。
所有人都在。
只是刚才掩藏于黑暗之中,她不曾看见。
这是肃帝早就准备好的。
结合他刚才的话,云若璃也很快猜到他要干什么。
他们是因为淮城的事入狱。
但事到如今,此事一直没有被提审,想必就是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说起来这样的阵仗,正常人应该要吓得不轻,更不要说像云若璃这种大病未愈的,恐怕就算之前没有小产,经过这么一番恫吓,孩子也要稳不住了。
云若璃藏在袖里的手默默捏紧,然后向后跌坐在大殿上,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啊!”
随着声轻呼。
她苍白的小脸上表现出受到惊吓的模样。
甚至不需要更多刻意雕琢。
“皇兄这是做什么,人都被你给吓坏了!”雁王也反应迅速,过去蹲在地上,把人拉进怀里,一副很疼惜的样子。
云若璃目光没落在他身上。
倒是龙椅上的肃帝多看他们几眼,轻笑两声,道:“哦,朕忘了皇弟最是怜香惜玉,这倒是把朕衬得不懂事了。”
“皇兄你……”
“罢了罢了,不过是突发奇想,想跟你们开个小玩笑,既然你们不喜欢,那就当没发生过吧,来人,给雁王妃赐个座。”
下马威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肃帝也不再纠结于此,甚至大发慈悲给了云若璃可以坐下的资格。
雁王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见椅子搬上来,才默默将云若璃扶上去。
手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感觉触之冰凉,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雁王动作停顿片刻,最后还是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搭在膝盖上。
“都说殿下与王妃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之前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当真是让人羡慕。”
“是啊,殿下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之前大家还以为殿下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没想到还真让殿下遇见个贴心人,这么说起来稍微骄纵一些,也说的过去。”
“那淮城之那恐怕还真有其事,毕竟看燕王殿下对王妃宠爱的那副样子,说他是让美色迷昏了头也不为过。”
“但若因此滥杀无辜,那还是不恰当了些。”
“听说死的那些无辜之人也都是些美娇娘,怎么只见雁王殿下疼惜王妃,却不疼惜那些女子呢。”
官员们七嘴八舌,说得都很委婉。
但如果真是滥杀无辜,那又岂是一句不恰当可以概括。
云若璃轻轻揉了揉自己并不太疼的膝盖,觉得肃帝这招真是无聊又多余。
“诸位大人可真是莫名其妙,我是殿下妻子,你们张口闭口却让他去宠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云若璃柔声反问。
她现在柔弱得真像朵无辜的小白花。
文武百官本来想用这话来为难他们,没想到云若璃看起来像个弱鸡,嘴上却丝毫不饶人。
他们看向龙椅上那人。
肃帝视若无睹,继续道:“既然雁王妃身体已经好了,那就好好说道说道当初在淮城持强凌弱,屠杀无辜女子的事情吧。”
“陛下,这事人证物证据在,差的就是定一个罪名,也不知道雁王妃怎么回事,刚进宫就传出身体不适消息,也不知道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作恶太多,心虚害怕,想躲避审问。”
“可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所以有句话说的很对,人在做天在看,雁王妃之前做恶的时候,如果有这样的觉悟,恐怕也就不会有今天这般下场了吧。”
有了肃帝稳住军心,他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叨起来。
说到底是已经定性了云若璃的罪名,并且这次没打算让她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大殿上众多口舌,各执一词,但最终目的却是难得的统一。
都是指明云若璃有罪。
这让云若璃想起几年前也是在这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口口声声道义规矩,张口闭口都是仁义道德。
实际做的却是逼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以撞柱自证清白,最后生死魂消,香消玉殒的腌臜事。
时隔多年,情景重现,竟还是跟当初一般无二。
云若璃不得不感叹,大齐的根是真烂了,竟然让这些废物在自己位置上尸位素餐这么多年。
不过皇帝都是那副模样,下面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诸位的话,我明白,这都已经把我的罪名都给定死了,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一般,但我从未做过什么滥杀无辜的事,这些罪名又是从何而来?”
云若璃慢条斯理,款款发问。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被人随意搓圆捏扁的傻姑娘。
既然这些老不死还想用以前的法子欺辱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雁王虽然不比那位那样了解云若璃,但好歹是知道些她的习惯的。
比如她现在这样,肯定就是要发大招。
出于谨慎考虑,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膝盖窝,示意她稍微稳重一点。
他可不是她那位哪怕她捅穿这天,也能帮忙补回去的女娲相公。
他只是跟她相似的另一条咸鱼罢了。
现在眼下这情况,他们都还是克制些的好。
云若璃笑笑,拍开他的手。
雁王:……
文武百官还没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
之前上奏的那个御史还在一一诉说云若璃的罪状,并且将她最后下令绞死秀坊秀娘们的场面描述的绘声绘色,同时表示痛心疾首,无法理解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陛下明察,听说雁王妃在被当地百姓质疑之后,更是威胁百姓,还当场杀死一位青年,此举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实乃为宗氏贵族之耻,所以微臣建议定要将她严惩不贷,以尽效尤。”
“那样也好。”
云若璃温和颔首,再抬起头的时候,某种潋滟的光似乎要把人背脊刺穿。
“那就请把人证物证带上来,当面对质,如果真有其事,我甘愿受罚,但如果有人存心污蔑,那我便要让他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