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地面冰冷，元子忱跪在上面，背脊挺拔，不卑不亢，以往周身的淡漠此刻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肃帝眯着眼看他。
半晌，他才道：“口说无凭，你要怎么证明？”
“那陛下以为微臣该如何做，才能证明微臣以及云家的真心？”元子忱反问。
皇帝九五之尊，当然说什么是什么。
元子忱也明白，此时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个陷阱，他不跳进去，肃帝就会把云问涯推进去。
相比而言，他觉得自己主动跳进去更稳妥。
因为他在里面还能想出来的办法，但如果是云问涯，可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他也不想看着云若璃伤心。
肃帝虽然没有得到那个让自己最满意的答案，但现在的情况也算不太差，于是想想，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去一趟边关，替朕收集云家没有造反的证据，若能找到，朕便相信他们，否则……”
否则就是血流成河，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顾倾城不会死。
元子忱沉默。
没有造反的证据，这个词用的很微妙，因为从古至今派人调查都是查的造反证据，这个没有造反该如何定义，没人知道。
但肃帝意已决，没有人能够反驳。
元子忱，便只能应。
“子忱啊，当初你跟朕说好娶云问涯的女儿只是为了牵制他们，这话你还记得吧，你知道朕是最信任你的，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对不对？”肃帝看着他。
那双浑浊的眼里已不见当初意气风发，剩下只有无尽的多疑和猜测。
“你该知道自己不能爱上这个女人，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只能死了呢，你明白吗？你应该明白吧？”
他神智已经有些不太清醒。
或许是想到了睿王。
亦或许，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别人，只是通过这件事想到了遥远的曾经，想起自己年少时，那个从他身边离去的女子。
执念太过，最后成了魔。
心魔。
元子忱见状叹息，缓声道：“陛下放心，微臣从未忘记当初的承诺。”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你今夜就出发吧，早点找到证据，也好早点赶回来跟若璃丫头成亲，免得婚期因此拖延。”
肃帝说着，慢悠悠坐回自己位上。
“说起来，那若璃丫头年纪也不小，今年该有十六了吧，若是没赶上婚期，明年可就十七了，是个老姑娘了。”
“劳陛下操心，微臣一定……快去快回。”
“呵呵，好好好，下去准备吧。”
肃帝挥手。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元子忱当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于是叩谢之后，起身离开。
李德海在地上跪了半天，也终于得到肃帝赦免，让他起来。
他是肃帝身边留得最久的人，多少也能猜到点肃帝的意思，看着他苍老的脸上那得意满满的笑，李德海不由发起来抖来。
“怎么了李德海，你觉得冷吗？”
“不……奴才……”
“觉得冷就下去吧，朕也乏了，想休息。”
肃帝挥手让他下去。
李德海闻言哪里还敢逗留，连忙按捺着发抖的身子退下。
咔哒一声。
大门关上。
大殿中再无其他人，只留下龙椅上那个苍老单薄的身影，那有些萧索的影子，在光影错落之下仿佛一个被巨大阴影笼罩着的孤魂野鬼。
此刻他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间帝王，也不是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他只是个游魂。
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
随着窗外残阳西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仿佛要化为实质将他吞噬。
可这一幕，没人能够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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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璃不知道元子忱要去边境的事，但当天晚上被派出去的云凤回来，确实打听出些蛛丝马迹。
顾倾城这段时间确实跟元子忱有过几次接触。
虽然他们都是谨慎的人，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避开肃帝耳目上面，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云若璃也会怀疑，并且派人调查。
所以云凤找到一些线索。
但只是线索。
他们具体背地里商量什么事，查不出来。
“哼，他们俩凑一堆还能是什么事，肯定跟我有关，便宜娘一点儿都不靠谱，肯定又背地里挖了什么坑等着我去跳。”云若璃不爽道。
她忍顾倾城很久了。
她们的关系充其量也就算个老乡而已，最多顾倾城比她早来那么十几年，算个前辈，她总不能仗着这个就一直把她排出在外。
她是成年人，难道还没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吗？
云若璃越想越觉得冒火，准备冲出去找元子忱问清楚他们最近究竟在搞什么。
不过还没等她动作，门口就慢悠悠晃出个人影。
顾倾城一身红衣潇洒利落，鸦青的发盘在头上，还是以前那般明**人，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云若璃觉得她脸色稍微有些苍白。
“哎哟，乖女儿急什么，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啊，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有问题呢？”
“……你才有问题。”云若璃懒得理她。
她现在看见顾倾城就觉得不对劲。
这个女魔头，满肚子都是算计。
而且她的算计从来不区别对待的，不管是她还是便宜爹，亦或是其他所有人，都可以在她的算计之中。
云若璃不想问她。
因为问出来也不一定都是实话，还不如直接去问元子忱。
至少元子忱不会骗她。
“别这样嘛，我说真的，你有疑问都可以大大方方来问，娘亲又没有故意要瞒着你，你又何必偷偷摸摸去查呢？”
顾倾城见她要走，又一步横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她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真诚。
“让开。”
“我的招财喵生气了，别介，要不这样，今天我就留在你这里，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好不好呀。”
“不好，你已经没有信誉指数了。”云若璃翻个白眼，“而且我问了你就一定会答吗，你以前可没这么好说话。”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