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山下，往日本就不怎么活跃的山越，此时胡红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又或是闻到了什么气味，更加远离汉人居住的城池。
就连在城池里面有所走动的越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撤了出去。
程凯不动声色地接过城池的最高权力，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事实上，程凯的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和起伏。
不用问，程凯就知道，肯定是某个世家或者豪族把自己出兵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毕竟，二十万大军的调动，还是直接从世家征的私兵，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流不出去？
不过，平民百姓即便是有这个心，也没有通风报信的能力。而世家则能够用几骑报马，轻而易举地越过大军，将消息散布给山越。
但是，程凯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本来嘛，铁板一块的事物，很难存在。尤其是当人数达到了一定的数量，更是不可能真正地“万众一心”。
就连后世那场战争，都有大批的软骨头和权力者倒戈，又何况是面对被自己不怎么瞧得上的异族？
所以程凯本来就没有怎么控制信息的想法，也对此能够预知一二。
但是，这并不妨碍程凯的笑意。
他是实在搞不懂那些告密者的想法。
也不用那些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也不必用大道德来进行绑架，对于上位者而言，那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是，就从利益上而言，世家和豪族根本就没有报信的理由啊！
或许他们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山越来帮忙的，或者日后还有更大的图谋要把山越牵扯进来。但是，如果连二十万的乌合之众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山越，又能提供多少助力？
或者他们可能并不是想要在将来能够借助山越多少力，而只是单纯地想要让山越集中力量把自己弄死？
但是，他们难道不知道，军队的构成越乱，大将越猥琐的话，也就越安全吗？
即便是中了什么陷阱，或者直接就是大败，全军上下乱成一团麻，主将凭借自己和亲兵的实力，也能够冲出一条血路？
像典韦之于曹操，周泰之于孙权，赵云之于刘禅，都是典型的例子。
百万军中，游刃有余。
这么一想，世家虽然喜欢算计，但是其实还是蛮天真的。
他们当年大军围杀孙权，莫不是早早就做好了刺杀孙策的准备，认为到时候就是群龙无首，他们再度予取予求？
又或者，他们准备把江东之主的座位送给孙策的某位亲属，而孙权挡了道路？
谁又知道呢？
山越得到了程凯进兵的消息，一如以往应对大汉军队的策略一样，进入了大山，龟缩不出。
似乎人们都认为，对于攻击方而言，野战的损失比攻城战要低。但是，这也分什么地形。
城池为什么易守难攻，就是因为城墙给了守御者一个足以依托的地势。借助这个人为的地势，以上击下，自然轻松得多。
而野外，则往往没有这么有利的地形。
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
攻山，损失不会比攻城的损失小太多，甚至有可能会更大。
因为山更高，山地的走势，也更加变化不定。对于攻山者而言，他们对于地势的把握本就不如守山者，还处在被动的地位，自然劣势更大。
与此同时，山地的密林、陷阱、野兽，甚至是妖兽，都可以成为守方能够借助的力量，而攻击者则只能凭借实力强压。
现在程凯就是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山越已经全部缩了进去，就等着程凯进山一战。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
要么，就承担地势的风险；要么，就撤军。
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当然，程凯也根本没有考虑第三条路的可能，他所能够做的选择，只有一条，那就是进攻。
进攻有风险，但是想要达成目标，怎么可能不冒风险？
至于撤军，那得多么挫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啊。
带着大军逛一圈，发现人家坚守不出就放弃，绝对会成为笑柄的！
而更重要的是，也会暴露自己没有经过任何打算和计划的事实，会极大地影响自己的声望。
况且，程凯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失败。
即便是战败，并且送出数万军士的性命，程凯也不觉得，能比自己连战都不敢战，更加重要。
于是，短暂地待了两天，让附近的城池送了不少劳军的物资，程凯就下令出兵了。
让这些士兵进城驻扎是不可能的。程凯算是看透了这些兵的本质，就是一群被人纵容的兵痞。
其实兵痞也称不上合适，毕竟他们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个农民。
但是，这才更加可怕。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军纪，近乎于零，如果这个时候再给他们二十万大军所带来的底气，他们敢于为了些许小利去犯下任何事。
烧杀抢掠，也只是寻常。
历史上那些屠杀平民的事情，除了少数是由主将的激愤下令，其余的，不都是这样的乱军在主帅的纵容下主动为之？
程凯当然不会纵容。但是程凯更知道，自己并不能算作是主帅，因为自己对于这支军队的统率力，极低。
他的指挥，是需要经过家将这一层媒介的。
家将不支持，程凯的命令，就没有多少士兵会去听从。
所以，程凯完全没有让这些士兵进城得到更好休息的想法，就老老实实地守在城外山脚下就行了，过得那么舒服干啥？
再者说了，这些世家私兵，扎营的本事还真是不赖，看起来没少给他们家的老爷少爷们的扎营啊。
当然，程凯的出兵也不是盲目的。
即便是再莽撞的将军也不可能在对敌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下令主动进攻啊，
更何况，逢林莫入乃是兵法之中最为重要和基础的一点，就更不用说这满是密林的大山了。
盲目地冲进去，那不是莽，而是傻。
这两天，程凯派遣自己的心腹骑兵进入山林中探查过一些消息。
虽然说没有碰到山越异族的将士，但是多多少少对于附近的地形得到了一些了解。
而且其实当地也是有着不少汉人因为打猎、砍柴，或者才要等原因而进过山的，对于地形有些了解，甚至还提供了一份堪舆，也就是地图。
这对于当地人而言并不难。因为汉人虽然总体上而言与山越是对立的，但是也并不是说就不共戴天了。
山越对待山下的人本就不怎么坏，而且除非是在战争时期，也没有对平民百姓出手的欲望。
一个穷猎户、农民，或者采药的大夫，能有什么油水好捞？
那份地图就是一个大夫所提供的。对待大夫，山越更是丝毫不敢亏待。
因为在山林中生存的汉子，多多少少都免不了受伤，自然也就少不了与大夫打交道的机会。
而山越自己是不存在大夫这个职业的，他们内部没有这方面的任何知识。所有的，只是巫医。
而巫医这东西，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谁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程凯估计，应该是因为灵气的原因。因为灵气枯竭，所以很多巫医的医术不能得到有效的发挥，这就导致了不灵的情况的出现。
所以，山越对待汉人的大夫，比对待给他们送钱的世家还要好。
毕竟，一个是命，一个是钱。哪个重要，不言而喻。
这也就使得，大夫在这座大山中，行动还是比较自如的。除了几个被山越族视作禁地的地方，大夫基本上哪里都能去得。
甚至就连山越族的大寨，大夫都能够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而山越人，在看到大夫的时候，也会友善的一笑。
但是程凯不敢轻易地相信这些人的情报，所以还是派了探马，印证之下对于地势也能有更深入的了解。
而大夫所提供的地图，却是八九不离十。
几个出现差错的地方，也无伤大雅，只是些距离的些微是真。大夫本来就不是专门的细作，有心绘制一份地图已经算是很有心了，哪里还能更多地要求？
更何况，人家还是免费送给自己，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所以程凯自然不会埋怨有那么一处两处的错误。
而且，有这份修改过后的地图，程凯对于出兵的把握也大了不少。
但是，出奇地，程凯在研究了一下地图，考量了几个险要地势之后，并没有再去自己观察地形，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几个特殊的地方。
禁地！
山越族的禁地，连他们极为看重的医师都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
而且，根据当地人的情报，就是在山越族内部，这几个禁地也不是所有族人都能够进入的，唯有部落的首领和长老才能够进入。
而且，仅仅只限于两个大部落。那些小部落的首领，也没有进入的资格。
根据情报所说，当年汉伏波将军马援，就是马腾心心念念的老祖宗，扫荡南方山越的时候，也曾攻打过会稽郡内屯聚的山越族。
那一战，正处在强盛时期的大汉军队自然没有战败的理由。
事实上，他们也是带着彻底荡除山越的决心而来的。
为了防止各个地方的山越部落联合起来，马援将两百万大军分散开来，连同各地的县兵和郡兵，将山越一个个分割开来，然后带着主力的六十万大军进入了这座大山。
要知道，那可是大汉强盛之时的军队，真正的强军，真正的军队！
论个人素质，论武器装备，论配合能力，论……反正不管论什么，都不是程凯这次所率领的乌合之众所能够比拟的。
论及数量，那更是三倍的差距！
在这样强大的军势之下，山越自然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联军瞬间崩溃。
但是，他们并没有各自奔逃，然后被逐个击破。
不管是大小部落，不管男女老少，所有的山越异族，全部都聚集到了一处禁地。
那处禁地，就在高山的东侧，一处幽森的密林。
或者说，深潭。
因为根据传言，在那处密林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不起波澜的小潭。当然，没有人能够证其真伪，因为只有那寥寥数人才能够进入其中。而且，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他们在聚集到那处禁地的外面之后，全都盘膝而坐，静静地等候着大汉军队的到来。
尽管许多人心中慌乱，但是在首领的强大威望与实力之下，还是选择了安静。
不久，马援循迹而来。
看到所有的山越人都聚集在一起，还盘膝坐下，马援不仅没有高兴有了能够一举彻底歼灭会稽山越的机会，反而还感到一阵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何况，他也知道，山越的身后，就是他们的禁地。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被叫做禁地，但是想来，多少肯定有些异常之处。
所以，马援没有让部下一拥而上，而是挥手让所有士兵都停了下来。
而这时，当时最大的山越部落的首领走了出来，邀请马援进入禁地一观。
当时，所有的将军都认为，这是山越族的诡计，但是马援在仔细考虑了片刻之后，还是答应了山越首领的要求。
然后，在首领的笑容带领之下，马援进入了禁地。
所有的汉人军队，以及山越异族，也都在外面静静地等候，对峙。
直到十二个时辰，所有的汉军都感到极不耐烦，甚至一度以为马援已经被暗算，打算强攻的时候，马援走出来了。
皱着眉头，陪同着同样阴沉着脸的山越首领。
之后，马援继续率领军队与山越进行对峙，但是向着帝都派出了一骑报马。
据传，八万里加急，一来一回，仅仅跑死的，就有十匹骏马，三个传令兵。
然后，马援撤兵，其余各地的所有军队，也全都撤了出来，不再阻拦山越的行军。而事实上，山越也已经不再需要行军。
但是，至于马援和帝都的那位，为什么选择撤兵，马援在禁地之中又看到了什么，却是无人可知。
不过，这个无可遮掩的传闻，却是一代代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