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喝完了药。任老先生让我们把四皇子抱到他家里屋去。任夫人安排家人铺了张床,给四皇子盖了床小薄被,叫他睡觉发汗。
我让两个人在那里看着他,自己出来,给任老先生行了个大礼。
“大人,别这样!别这样!”
“任老先生,刚才是为救命之恩。”我再度拜下去,说:“这一拜是为今日无礼,请老先生原谅。只要四皇子无虞,下官回去一定为老先生请功!”
“唉,大人请起!快快请起!”任老先生弯腰把我扶起来,说:“大人不必谢老朽。大人说得对,救人是最重要的。今日老朽……”
“任老先生,接下来的话,咱们慢慢说。”我站起来。
“哎,请,大人这边请。”
“老先生请。四八,你跟着过来!”我唤过太子的长随内监,让他在这里给我做个见证。太子既然最恨别人说话瞒着他,我今天就让他知道个全!
我们坐在药味萦绕的前厅里,任老先生看着我们抱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叹了口气。
“怎么,老先生,到底是哪个有毒?”
“这事情不好办啊,大人,您自己看。”
上供的素油点心,本来就做得中看不中吃,经过这一阵子颠簸,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不过好在四皇子应该也就是尝了几口。贤妃娘娘送来的那一份点心更没法看。四皇子吃东西任性,每个点心都咬了一口,爱吃的吃完,不爱吃的吐掉。我没见过这几盒子点心原来是什么样,也数不出他到底是把哪几块吃完了。
任老先生带着府上的几个医师,当着我们的面儿,把这一摊碎点心一块块地验过。
真邪了门了,剩下的一块都没有毒。
“老先生,这‘紫缠龙’从服下到发作要多久?会不会是之前吃的东西里有什么不对?”我刚消了的汗又冒出来。
“唉,大人,为什么老朽敢说有救?就是因为‘紫缠龙’这个毒还不算狠,肯给人留条活路!”
“怎么讲?”我继续看着他们验毒用的那些银针银勺,心中感到有些不详。
任老先生掏出手巾,按了按汗淋淋的额头,说:“大人给殿下立即催吐,还吃了辟毒丹,这自然都对救治有利。不过这个毒本身的特点就是,发得快,死得慢。”
“发得快?死得慢?就是说,中了之后,很快就能知道,但是得折腾好久才死?”
“是。”另一位中年医生说:“小人早年曾经见过一例。服毒的人一心想死,不让医治,跳到口枯井里蹲着。小人一个人怎么都拉不上他来,只能看着他皮色越变越紫,直到抽搐而死。足足……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服毒?这么说,那毒是他自己寻来的?下官也恰好想问问先生,这种毒是从哪儿来的?什么人会有这玩意儿?”
任老先生苦笑着说:“大人,我们是解毒治病的医生,不是制毒的歹人。只知道怎么治,别的就不知道了。”
刚才说话的医生说:“大人,您看,您是在御前做官的,您就知道,去哪儿能找着皇上,去哪儿能找着娘娘。我们是行医的,就知道上哪儿去进生药,上哪儿去找贩子。这人干什么营生,要什么东西,存了心就能找着。狗上哪儿都能找着屎,歹人有歹人打交道的圈子。咱们心里没想过害人,自然弄不明白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
“是啊。狗上哪儿都能找着屎。”我摸着脑门子,看着那些零落的点心渣子,满心绝望。
像几位医生说的,“紫缠龙”发作快,要命慢。可见,四皇子就是因为路上吃的这些点心中了毒。而且,下毒的人可能并不想要他的命,而是想闹事,闹出动静来。
贤妃娘娘没有毒害亲儿子的理由,淑妃娘娘也不敢拿祭天开玩笑,要出问题就出在中间经手的下人身上。还是之前想的,我作主把供品放在顾景新车里,我默许四皇子坐在那儿。四皇子是在他身边发作,我送来医馆的。
现在这些点心里面一块都没有毒,没有物证——谁敢保证,不是我在来医馆的路上把有问题的那一块点心扔了?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