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醒的,因为慕斌靠在我身上,我手脚先麻的。我稍微活动了一下,突然间一个激灵僵住了,后背的热汗全都化作了冷汗。楚宜珏在我背后坐着,健壮青年男子特有的热力一阵阵透过来。
而且刚才让我那一动弹,他也醒了,在背后咳嗽起来。
我大气都不敢出,而他似乎知道我醒了,也半天没有动。
突然间,他轻轻笑了一声,说:“我们遭这个罪干嘛呢?!”
“奴婢不……”
“我说我们遭这个罪干嘛呢?有没有外人,而且我又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是。”我一时满脑袋空白。
“奉命睡觉!兰小九这药开得够狠的,脑袋里灌了浆糊一样!”他念叨着回头说,“我们慕斌呢?来,咱躺直了睡。”他回身拨拉过慕斌,像抱个布老虎一样抱着糊里糊涂的慕斌,扯过被子倒头睡去。
“我……我觉得我好了。”我披了件衣服,起身出去了。
我一出门,兰鹤舒就如临大敌地跑远了,让我把脸蒙上。直到晚上掌灯,他才真的相信我好了,因为我的确是没有再咳嗽。还蔫着的太子起身之后也不免惊叹,这个丫头的身子骨莫不是铁打的,一副药眯一会就好了。兰鹤舒甚至怀疑我是染了疫病还是仅仅赶在这时候得了一场风寒。
第二天,慕斌也眼见着活泼起来,咳嗽渐少。兰鹤舒念叨着那句“小孩子的病不骗人,不好就是不好,好就是好。”太子虽然也觉得病情有所减轻,但是在我们中好得最慢,难免心情有些焦躁。脸上那个虫咬的包也看着更红了。
之前三皇子曾经夸下海口,说自己是常年拿药泡着的人,未必就会染上疫病,但是这天晚上,他的咳嗽也变了样子。这一点让我们所有人都焦急万分,因为他素来身子弱,兰鹤舒把他当宝贝一样看着,听见三皇子可能染上疫病更是觉得像被人打了脸。后来,他咳嗽的空当里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外面躲着我们三个的时候,他后脖子上也被虫子咬了一个包。“我自己看不见什么样子,你们替我看看和大哥的是不是一样。”他掀起头发,果然后脖子上也有红红的一个硬包。
所以,又在路上耽搁了两天时间,我们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这次疫病的源头来自一种虫子。虽然,我们还没能看见到底是哪种虫子作祟,但是只要在染病初期尽快用药,这个病是能治好的。而且,兰鹤舒因为小心,到现在还没有染病,这个病是防得住的。
“弄明白了那还不快走?!反正我好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样子!”在三皇子的催促下,我们载着还没痊愈的他匆匆往前赶往栾县。
只是,三皇子的情况实在让人揪心,已经咳嗽到整夜不停的程度。虽然是我夜里守着他,其实谁也没有睡着。太子过来握着他的手握了半天,说后悔那天的决定过于仓促,如果那天在罗豫章准备的地方先休整上一晚上,大家都不会遭这遍罪。现在看来,因为病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并没有比之前到得早。
“大哥,怎么能这么说?”三皇子笑道,“我们这才叫事必躬亲——把灾民的病得过一遭,才知道他们的困苦。而且,你们好得那么快,让我一度怀疑你们是不是真得染了疫病,兰公子是不是过于乐观。若是连我也能医好,那兰公子的方子才真是灾民的一线曙光。”
“你啊……”太子苦笑着叹了口气,说:“你休息吧。不必每次都给我台阶下的,省些心神养身子吧。”说完起身走了。
我伺候着他喝水喝药完毕,让他继续躺着。他又咳嗽了一阵,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我放好东西,坐回床边,他还是盯着我连咳嗽带笑。
“三公子笑什么?”
“阿英拿手绢蒙着脸还怪漂亮的。像……像话本子里画的女贼!”
“漂亮什么?不还是做贼?!”
“还是外邦的女贼!”他笑完又是一阵咳嗽。
“三公子快别说话了,养病要紧。”我给他掖好被子。
“不说话也是咳嗽,该说的话要说,得赶紧说。”他涎皮赖脸地一骨碌翻过身来,把脑袋枕在我膝盖上。
我吓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没事,阿英,别怕。我耍阵赖,马上就去好好睡觉了。”他躺在我膝盖上苦笑了一下,说:“虽然砌台阶砌多了会被嫌弃,那不也得砌么?难道刚才那些话,能让大哥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