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回去不?”狗子诺诺咽下口水。见愉悦从房间里出来。立刻站起身。蹲得太久,腿脚麻了,一抬腿,踉跄几步栽进院子里。他对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充满敬畏,对着一旁的旺财连磕几个响头。
见愉悦提着桶走进牛圈,壮着胆子跟在后面。
“大哥,我来我来。干活我最拿手了。”狗子忙着献殷勤,看着桶里冒着热气的红薯忍不住捞一根塞进嘴里。一天没吃饭,他实在是太饿了。
见愉悦光着脚,裤腿上全是泥,立刻弯腰拍净灰。又把脚上皱巴巴被泥土浸染得失去原本颜色的鞋子捧给愉悦。
“我没这么穷。”
狗子结满风霜的脸尴尬得通红。忙着把牛圈里外打扫一通。又给牛添了草料。这才深吸一口气去找愉悦。
一年轻女子拉着愉悦在门口搭话。狗子好奇的心一下被勾上来了。躲在牛棚后面偷看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外面说的是真的?愉悦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狗子一脸八卦。
见知了从客厅出来,包榕向她招手,两个女人还相视而笑。
“这大房和二房相处得还不错啊!呸!我真该死!我怎么能这么想大哥呢?万一他把我嘎了咋办?”狗子这么一想,决定等包榕走了,再去向愉悦求情让自己走。
“你都好久没来看过我了。我的生日也不来。”
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她那么气愉悦,还是忍不住来看他。见着他脾气瞬间又没了。
“你生日?”
“对啊,我希望你能来。毕竟一年才两次,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可不能错过。”说着轻垫脚尖在愉悦嘴上一吻。酥酥,麻麻,带着女孩特有的花香,玫瑰雨露般抚过鼻尖,让人沉醉。
“一年两次?”愉悦抬眼,厨房里,知了弯腰洗着什么,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对啊,不是有两个日历嘛。旧的新的,我都过。怎么开心怎么来。还可以让亲戚朋友聚聚。说好了,这次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他们。”
“我牛圈还没打扫。”愉悦推开环绕在腰间的那只手。
“愉悦!你什么意思?得到我就翻脸不认账了是吧?我找了你好多次,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你说!”说着生气一跺脚,细高跟鞋把脚不小心扭了一下。她索性坐在地上不走。耍赖般看着愉悦。
“我会去,只是,现在我很忙。”
“愉悦!你混账!上了老娘的床就不认了是吧?”包榕怒气一下就上来了,爬起来甩手就是一巴掌。
“我好像并没有跟你,睡,过。”愉悦眼神一下冷了起来。
躲在牛棚后的狗子暗暗捂住双眼。他知道得太多了,愉悦不杀他灭口实在说不过去。
“你!你混蛋!不要脸!你说的一辈子对我好,是骗人的!”包榕发疯似的拿脚踹他。
“包榕,包榕,该回去了,你老爸找你呢。”谢易从院墙后面跑出,刚才他就躲在拐角处偷偷看着。他怕包榕再闹下去对谁也没好处。
“他骗我啊!他骗我感情!他不要脸!他说了会对我负责的!”
“你是富家千金!跟他计较什么?好男人多的是。”谢易赶紧把发疯的包榕带走。在与愉悦对视的一刹那。他快速的移开视线。拉低帽子拽着包榕匆匆离开。
“有意思。这就是电视上说的……讹人?”
狗子见愉悦嗤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把身子缩了缩,恨不得钻进泥土里去。心里念叨着:我什么也没看见,放过我吧。等他念叨了半天,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牛咀嚼草的声音。愉悦早不见了踪影。
“谢天谢地。”狗子也顾不得告别了,匆忙从牛棚后面逃走。
“想吃什么?”
旧纸箱里,大仙微微抬了抬眼皮,翻身,把脑袋埋进衣堆。知了忍不住捏着他脑袋挼一下。
“我不能吃肉了,我要喝够一百天荷叶上的露珠。”
“为什么?你转性了?”
大仙悠悠把尾巴从她掌心里抽出来。知了见他不悦,哄道:“好啦,我陪你吃一百天斋,我的上仙大人。”
门口一道黑影挡住光,影子盖住她整个人。知了扭头,瞬间没了好脸色。只要他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是浑浊的。
自己吃什么倒是无所谓,不能饿着蛮子,看着清汤寡水的两碗面,知了想着给蛮子煎两蛋。
“又没做我的?”愉悦手里捧着东西,对知了的做法毫不在意,她那满脸写着不耐烦,滚,蛋两字,傻子也看得出来。
“你看我手里是什么?你真的不看看?”
知了热锅倒油,啪嗒在锅边敲碎两鸡蛋,故意伸手挽袖子,铲子对着愉悦。
“你真的不看?小家伙真的想你了。”愉悦上前一步,摊开手掌。掌心里,白嫩,细长的小蛇瞪着大眼珠对着她笑,还吐着粉嫩的蛇信。
“啊啊啊!滚开!”知了跳起来,铲子一挥,这大面条滚进油锅里,噗嗤啪啦一阵爆响。
“呜……哇……”稚嫩的哭声惊得知了一身鸡皮疙瘩。慌着用铲子在锅里乱搅一通。
捞起的小白蛇被扔在灶头上。一身焦黄,裹着鸡蛋液,活活一道菜-蛇烧蛋。都快五分熟了。
这实在是没眼看。
知了远远躲在墙角发抖。
愉悦嬉笑道:“你还真舍得把你的孩子炒了。”
嘶……咿呀……嘶。小白蛇嘴里还叼着糖心蛋,秀气的蛇脸红肿一片,眼神依然清澈。一仰脖把热乎的蛋一口脱下。歪着脑袋对知了笑。一脸委屈。
下一刻,烫傻的小白蛇滚落地上,扭成一条麻花。
知了当场下瘫。
愉悦摇头,提着一桶水对着小蛇浇去。顺带回身,给知了醒神。
厨房里,一人一蛇各缩一角。一个神色复杂,一个双眼纯真。
“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好好做个母亲。”愉悦对着知了轻笑,把两碗面倒进自己的盆里。
小白蛇左右看看,拖着一身伤,满眼依恋,爬向知了。
“你别过来啊!愉悦救我!”知了整个人当场炸飞!她怕这玩意啊,噩梦里全是它。
“包榕叫我去给她过生日。”
“啊?”知了从神游中醒来。愉悦用筷子敲她的碗。眼神在跟她商量,更多的像是炫耀。脸上得意的表情,一看就包藏祸心。
见她走神,愉悦又说了一遍。
“你想去就去啊,管我什么事?”
“你不生气?”
知了已经够烦了。她这“崽子”认定了她这妈。害得她从鬼门关走一遭。此刻,它正盘在她手腕上一脸甜蜜。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叫妈妈。烫伤的皮肤鼓起一个又一个脓包。听它哼哼唧唧,知了不经心软了一下,就一下。然后扔在桌上,凶狠道:“滚!给我滚!”
认真等待她答复的愉悦被她怒吼声吓了一跳。可怜的小蛇睁着大眼珠子眼巴巴瞅着她,脑袋一缩,很自觉的滚桌下去了。
“对你孩子好点,没坏处。这东西很护主的。”
“真的?”刚有那么一点硬心肠的知了眼神一亮。好歹这也是自己遭了很大罪得来的“孩子”。
“它是公的母的?不,男的,女的?”
“我不知道,等它会开口了,你自己问问。捏,它,屁股那里……呃,应该就知道了。”
被知了怒吼的小蛇趴在地上,泪珠子已经包浆。知了咳嗽一声,尽量软声细语道:“小白……过来。”
这话一出口,怎么别扭,她这是变相承认了它这蛇崽子。
小白见她五手指做了个揉,捏的动作。扭头钻进柴垛里。不一会钻出来,气哼哼对着她吐出一口唾沫。
知了张大嘴,目瞪口呆。
这家伙脾气暴躁,颇有灵性,为啥认她做妈妈。它能分出来谁是同类吧?
“傻了吧?”愉悦看出她的心思。“这就是一眼定终生。睁眼认母。它习惯了你的气息,你用鲜血喂养它,它第一眼看见的是你,就这样。”
“啊……这么神奇?”知了完全沉浸在突为人母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愉悦伸出手指帮她合上了下巴。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突然放大的脸,肩膀一阵疼痛让知了皱眉。她被愉悦按在墙墙,审犯人般,逼视着她。
“就……我出去跟包榕吃饭的问题……”
“你爱去哪去哪!管我屁事!离我远点!”知了恼了,从他臂弯下拱出去。旺财已经和小白蛇打起来了。几番纠缠撕咬,小白蛇很快被旺财叼进嘴里。
“旺财,你停下来,叼啥呢!放下!”
知了一声暴喝,旺财乖乖松开嘴,舔舔嘴唇。
小白蛇不干了,扭动着快断的身子扑上旺财的脖子。
“你们给我住手!”知了扶额哀叹。没人听她的。
小白蛇张嘴一笑。张狂,肆无忌惮,目中无人。它就是来报仇的。
最后她不得抱着旺财,用力把小白蛇扯开。这根破面条还一脸不服气的吹胡子瞪眼。
知了想起那被炸得金黄的面条,越看这玩意越像一盘菜,一盘自己不敢弄上桌的菜。
愉悦换身干净衣服,出门前在知了面前晃了一圈。“我走了,有什么吃的要我带?”
“你把衣服给我脱下来!”抬头,知了神色僵住,他穿着自己那件灰色衬衫,紧绷的衣扣露出一小块肌肤,袖口快到手肘了。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可笑。
“为什么,脱?”
“这是我的衣服!”
“你又不穿。”
“我不穿你也不能碰,你这样像人吗你?”
“不像?”愉悦呼出一口气,紧握双拳,用力一挣,撕拉一声,纽扣飞了出去。
“还是用来拖地吧。”知了捂脸。
“你不觉得这件衬衫很眼熟?”
衬衫早已褪去了原本的颜色,一道灰蓝,一道雪白,陈旧如天空斑驳的云。
“我的衣服,当然眼熟。”
“你有颗纽扣一直在我这。”愉悦摊开手掌。
“这破衣服还需要补?”知了不以为然。“除旧迎新你懂不懂?”
愉悦僵了一下,停在半空的手握成拳头,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