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愉悦死了,死在乱石堆里。当初她和那小兔子精商量好了:她把愉悦骗去采石场。小兔子精杀了他为哥哥报仇,可惜这一切失算了。愉悦活生生现在她面前。
恐惧,面对死亡的恐惧一时间让白蛇不知道怎么办。她的肉身可是被眼前这冷血的怪物撕毁的。
不过很快她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杀死愉悦,然后才能带走自己的孩子。她扭动着四肢开始爬行。
“天哪!这是什么?这是人吗?”狗子惊叫,一个怪异的老太太,身体几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在地上跟狗一样爬行。
“你闭嘴!”愉悦冷声说道。
狗子乖乖捂着嘴。眼前见到的一切颠覆了他的认知。
“愉悦!快,她朝夏蛮爬去了!”
愉悦不说话,抽出腰间那条雪白的鞭子一甩。弹簧般远远伸出,缠着白蛇的腰。疼得白蛇一阵惨叫,趴在地上缓不过神来。
“你对老人……也这么狠……”狗子小声嘀咕,即便她是怪物对着那张脸他还是多了几分同情。
“是不是很眼熟?”愉悦笑问:“用你的骨鞭,你的,尸,很不错。”
“你,你怎么会!变态!”白蛇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偷走了?这么漂亮的蛇骨,我怎么舍得让人拿走呢?”
奄奄一息的白蛇很不甘心。愉悦身上背着一块大石头,立在地窖口,笑意未减。无论如何她总得搏一搏。
“我跟你无冤无仇。能否放小女子一马?我只想带走我的孩子。”
“噢?凭什么?我可记得,先前你可是想杀我来着?”愉悦语气强硬,丝毫不给她面子。
“你以为,你有师父护着,你就能在这人间逍遥快活?呵呵!”白蛇见他软硬不吃,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怨恨。“就算我死!你也别想好过!”说着,手臂快速伸向知了。五指如勾,插进知了肚子。
“啊!!”知了惨叫声划破地窖,脸上很快失去血色。血水从她肚皮涌出,变成乌黑一团。她的肚子透明如薄膜。盘成一团的小蛇在蠕动。
“天!这,这是什么事啊……”狗子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中。
“我的孩子……”
“找死!”下一刻,她手腕被利刀砍,断,五指还插在知了肚子上。
沉睡的小蛇被打扰,很抗拒她的接触,张嘴咬掉她的手指。
“我的孩子……”白蛇泪眼婆娑,可是小白蛇对她不理睬,咬破肚皮啪嗒掉在地上,对着知了咧嘴一笑。晕了过去。
“我的孩子!我才是你妈妈!我才是……”白蛇已经疯了,她后悔了,后悔该早点把孩子拿出来,早点杀了知了。小蛇已经和知了血脉相融,习惯了她的气息把她当成了妈妈。
“真吵!”愉悦一脚踩在她另一只手上,阻止她接近小蛇。
“我的孩子!还给我!”
愉悦把背上的石头卸下来,狠狠砸在它身上。手起刀落,划开她的脖子。
白蛇还没从伤感中回过神来。“多年前,你也是这样……你还是没变……你有个好师父护着你……可惜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只想要回我的孩子……”白蛇瞪大双眼,不甘心的看向知了的方向。那里躺着一条小蛇,小小的白蛇盘成一团,睡得很香。她没机会了,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躺在血泊中,血是温暖的,等它流干了。她离死亡越来越近。
“你以为这人间很好么……你啊……你不是神……你还不是浑身充满杀戮……凭什么你可以以人的身份活着……就算就算,以后做不了人。生生世世……我都不会让你们好过……”白蛇死了,她瞪大眼睛,在不甘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条白蛇不仅善于伪装,而且性子刚烈。
愉悦沉着脸把秦奶奶身上干扁的死蛇拿下。点燃火。燎燎火光中,白蛇的尸身化为灰烬。
这下,她再也没机会出来祸害别人了。
不远处两道白影没入草丛,仇恨的双眼死死盯着地窖。在低语声中渐渐远去。
愉悦很淡然,淡然得就像在做一份做了许久的事。等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地窖里恢复宁静。愉悦的目光转向狗子,目睹一切的狗子对上一双屠夫的眼睛。
“我不会说的!绝对不会乱说!相信我!这一切就像梦!太神奇了!”狗子赶紧澄清自己的立场。并且不怕死的拉住愉悦的手臂。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不是梦,你是神仙吗?能教教我吗?我想拜你为师。大哥,你就是我大哥!”
愉悦冷着脸听他对着自己一通赞美,难怪他叫狗子,那摇尾乞怜的样子真像一条小狗。
“你话真多!就像苍蝇。”愉悦伸手掐着他脖子,手指慢慢收紧。
“你杀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狗子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抓着愉悦的手臂早已被汗水湿透。
“哎,别拽我尾巴啊!我就一条命了。”大仙委屈得只抽抽。泪眼汪汪。
愉悦终是松开手,去看知了。
知了瘫坐在地,目光呆滞,浑身僵硬。冷冰冰的肌肤进气多出气少。
狗子捂着脖子赞叹:“你好厉害啊,就像奇幻小说里的人物。”见两双眼睛飞刀似的杀过来。赶紧对天发誓道:“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今天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见。否则,烂嘴,天打五雷轰!我是你们忠实粉,朋友,嘿嘿。”
大仙打了个寒噤,叹道:“你别发誓了,被雷劈的滋味可不好受。”
愉悦沉着脸给知了止血。知了已经失去知觉,血丝像坏掉的水龙头,不断从肚子里流出,再流下去,很快就没命了。
“我会,我会止血。我从小受伤都是自己弄好的。”狗子自告奋勇,积极表现。随即从包里拿出草药,毛竹给愉悦。
知了像个木偶般,被破布一圈圈包裹着。
“伤口这么深,会感染的。还要消炎药才行。我去买。”狗子像中了大奖似的,为了表现,乐不可支的想提前离开地窖。
“你敢走,我现在就杀了你!”
“大哥,我不走好了!你们本事那么大,她应该死不了的。”狗子陪笑着,“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大仙还在嘀咕着掰开知了的手指,尾巴已经变得淤青。他心疼得抱在怀里吹气。
“真是冤家,我还没过一天好日子。做人就这么难啊。”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看了眼昏睡的知了,从怀里小心捧出一朵莲花,金光的光芒在废气的地窖里显得格格不入。大仙整个儿也变得神圣起来。怀里跳出一只小麻雀,落在他肩头,好奇的看着莲花。
“我就这么一朵,还是我用心血养出来的。师傅,我对不住你。这莲花芯已经熄灭过一次了。”
“拿来吧,废话真的多。”愉悦一把抓过。
“别!我的命啊!”大仙扑过去。
“给她!给她一瓣儿,一瓣就够了。我没多少命了,让我见见明天的太阳行不行?”说着,肉疼得撕下一片花瓣塞进知了嘴里。莲花的光芒立刻暗了下去。大仙赶紧把它揣进怀里。
狗子震惊得跪下去,盯着大仙,动动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地上盘成一团的小白蛇丝毫不受周围影响。睡得正酣。愉悦把巴掌大小的小蛇塞进衣兜,一手抱着知了,一手扛着夏蛮。走之前,顺带踹一脚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大仙。
狗子乖乖跟在后面,紧闭着嘴,眼里除了崇拜,好奇。接着是更多的悲伤涌出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乱石砸死时,亲眼看着愉悦伸出手掌,无数藤蔓架起一张巨网罩在头顶上空托住这铺天盖地的石块。然后他另一只手把绳子套在背上,从乱石堆抽出双脚,顺带把他也给提了起来。当时他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惊讶的看着他。
看着他轻轻把石块往旁边一甩,腾出一块空隙,在漫天烟雾中,揪着他爬上山顶去追那只兔子。
杀红眼的兔子张牙舞爪频频对他发起攻击,却被愉悦抽得遍体鳞伤。只得拖着满身伤痕仓惶逃窜。愉悦神色凝重,背着百多斤的石头健步如飞,他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然后来到废弃的地窖,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一瞬,他的世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甚至觉得这个不起眼的村庄里,每个人都卧虎藏龙,身怀绝技。说不定,他们都是什么玩意变得。这么一想,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醒了?”
知了呆坐床头,不能接受奶奶死了,自己变成怪物,莫名奇妙生出一条小蛇来。
“不饿?”见跟她说了半天知了一点反应也没有。愉悦一巴掌打过去。知了终于有了反应。眼泪无声流出。
“为什么?奶奶怎么死了?我还没跟她告别,我天天看着她,她怎么就死了?”
“愉悦,你说你是不是什么怪物?我也是,那我是什么?你说?我应该陪着奶奶一起走的,可我居然活着,为什么?”
自从他出现,她身边的一切都变了的变化。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漠,看透一切的凄冷,手起刀落的果断。他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近她。他什么都知道,却冷眼看着。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她不知道他参与了多少。他让她感到害怕,只想逃离。
“我奶奶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害死的?你说!你怎么会认识那些妖怪,他们都怕你,你为什么接近我?你说!”知了又想起林子里,那一对妖怪情侣的对话,还有对愉悦恭敬害怕的眼神。
“我们很早很早就认识了,只是太久了,你们啊,都忘了。”愉悦叹息,并不理会她崩溃的呼喊。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小白醒了,你要看看它?”
知了疯狂摇头,浑身抗拒着缩成一团。
“它把你当成妈妈,养着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困了。”知了赶紧闭上眼。眼角还有泪水未干。
愉悦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知了抗拒地推开他。
“我不会做人,也没真正做过一回人。不过……”愉悦停顿一下,把剩下的话咽下去。附身在她耳边,他的呼吸吹得她耳朵痒痒的。“奶奶让我告诉你,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你是她这辈子的依靠,有你,她过得很开心。”
声音从耳边飘散,空气中最后一缕气息消失。知了睁眼,屋子里安静极了,泪水滴落的被套上,淋湿的牡丹花是奶奶一针一线细细缝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