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有半人高的杂草,走了约有一刻钟,路面逐渐宽敞,又走了一小会儿,李珏停驻在一间小院前。
他很快找准位置,从围墙翻跃进去。院中漆黑一片,李珏小心翼翼地一寸寸摸索前行。
前院有一座收藏药材的楼房,房里的药架上晾晒着一些药材,李珏看了眼,药材虽珍贵,却也无特殊之处,而那股奇怪的药香是从后院传来。
后院设有二十来间屋舍,每间的门口都有铁铸栏杆,他没有贸然触碰,而是折下一支树枝,稍微泻出一丝灵气,斩断门上的锁,挑开门扉。
屋内温暖如春,泛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让人下意识想要放松。然而李珏却全身紧绷,心里升起十二万分戒备,这种感觉比起当年只身深入敌方大营还要来的凶险,别问为什么,这来源于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的直觉。
他侧身进去,屋内似有人盘膝而坐,听到动静,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闯入者,嘴角缓缓上扬出弧度。
李珏悚然一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紧了紧流云扇,走到近前,才发现那人手脚皆被锁在墙上,光秃秃的头顶插满银针。嘴张张合合,脸因痛苦而扭曲,而这些人的声带早经被毁去,再痛苦也发不出丁点声音。
李珏的眸光凝重起来,屈指弹出一块碎银,那银子刚接触肌肤,就好似遇到高温,化作一摊液体,不消片刻工夫就蒸发了。
他把几个屋舍都看了一遍,直到走进最后一间房间,这里同样被困着个人,若是忽略从眼中流下的血泪,这其实是个十分清秀的男子。
那人突然瞪大眼,眼眸中似有光亮一闪而逝,李珏小心翼翼靠近,仔细端量他的眼神,发现他在挣扎时,有那么几息,眼神会往一个角落看去。
顺着视线,李珏花费些时间才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地方找到被尘土掩盖的线索。
又是血煞楼!
联想起被掳走的江湖人,碎裂的大缸,莫名的药汁,很多杂乱无章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联起来。
“还真被子安猜着了。”李珏唇边噙着一抹森寒冷意。韩家背后果然有江湖势力,只是郑氏是否知情?
若不知情,韩家所图甚大,依附郑家,不过是想拿其当垫脚石。若知情,便更有意思了,放任韩家养着个杀手组织,他们想作甚?
晋王望着那痛苦挣扎的男子充满了惋惜,能在身不由己的境况下留下线索,还能保持一抹清明,此人定是个胸有沟壑且心智坚毅之人。
若非遭了难,假以时日,必是大齐的肱骨栋梁。
李珏叹息一声,握紧流云扇轻轻一划,一道剑气泄出,顷刻间就割断了他的脖颈。
头颅落下的那一刻,身躯倏地被一簇火焰笼罩。那火是黑色的,泛着一股子药香。
李珏的脸色十分难看,然而不等他有动作,一连串铃声叮叮当当响起,脚下的地面骤然下陷,数百支淬毒的利箭,从不同的角度射来,构成一张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他展开流云扇,划出一道强悍的剑气环绕周身,形成坚不可摧的屏障。
利箭撞上屏障,硬生生被折断,散落在周围,箭尖还泛着幽蓝诡异的光泽。
打草惊蛇了!他心下遗憾,最后看了眼头颅,在脑海中记下男子的容貌。
一出院子,就发现整个韩府灯火通明,出入口有部曲拦截,想要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乔凌被一阵急促而野蛮的敲门声吵醒,向外看了眼,已是五更天。
她的瞌睡一下就醒了,三两下穿戴好衣服,王爷跟叶羽屋里的灯未亮,该是还没回来。
她心中一沉,别是两人出了事,及上鞋向外走去。不管怎么说,得为他们争取时间。
还未走出厢房,外墙跳下一人,一见是叶羽,乔凌松了口气。叶羽腋下夹着个男童,墙翻进来,落地后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道:“出什么事了?我险些就回不来了,主上呢?”
“我正想问你,你俩没在一起?”她一面问话一面打量叶羽带回来的男童。
“哎,说来话长,劳烦乔郎君先顶一会儿,我去把这孩子安顿好。”
男童极有眼色的道:“我去里屋藏起来。”哧溜就往未关的门里钻去。
乔凌和叶羽出去时发现韩文律亲自来了,正坐在会客厅用茶,见到乔凌也很是客气,往后看了看,愧疚道:“扰了王爷清静,实在对不住,还望乔郎君替下官通报一声,就说下官想亲自向王爷赔罪。”
乔凌谦虚道:“韩将军客气,王爷近日看书劳神了些,这会子还未起来。不知府上出了何事?”
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自称是部曲头领,站出来解答:“府上闯入贼子,盗走财物不说,还害了两条人命。
某一路追踪,追到附近,恐贼子藏在暗处。此番虽有冒犯,却也是为了王爷安危,还望二位见谅。”
韩文律的确有所怀疑,只是这话他不好说,只能借由下属的口说出来。
原先赵王肯下榻,他心里只有高兴的份,不过对方一连住了十来日也没见要走,虽有些心疑却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大娘的缘故。
然而今夜的事不得不让他起疑,那地方十分隐秘,多年来从未被人闯入,怎么赵王一来就出了事?
眼下想见王爷,又遭推三阻四,他不得不怀疑,赵王根本不在屋里,而他此番来韩府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文律眸光子沉,若真如此,即便是王爷,也只能请他永远闭嘴。
这么一想,不免露出些情绪。
乔凌见状心中一跳,正想该如何应对,就听见一个慵懒的笑声在院中响起:“韩将军好大的排场,怎么,是来请本王赴宴的?”
一回头,就见“赵王”依在门边,不知来了多久,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