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玉压下激动,用仅存的理智,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云涧山道路难行,该如何把粮食搬运下来?”
李珏似有意外的笑道:“本王难道没有告诉诸位,咱们手里有地形图?”
他拿出乔凌画的图,摊开在书案上,指着三处圈红的地方道:“这三处粮仓,已经确认有粮,共约有二千石(二十万斤左右)剩下几个或许没有这么多,不过加起来一千石总归是有的。”
褚文良也拿来一张图铺开,这是斥候打探到的敌军情况,上面的字迹深深浅浅,说明褚将军时刻都在为攻城做准备。
他指着秦州城池的军事防布道:“邽城(秦州治所)驻军号称有五十万兵力,末将以为里面水分极大。即便果真有五十万,现在至多十二万人。咱们坚守壁垒的这些时间,对方修建垛墙为屏障,从攻转为守,末将原本忧心……如今可算放心了一半。
劫粮的位置,末将以为这里最适合。”他指着一处葫芦口山道:“对方只要在此设下伏兵,我军插翅难逃。”
“还有一种可能,薛放想要釜底抽薪。”
“啊,主上是说那两头金雕?”这年头阴阳师参战已然不算稀奇。譬如曾经就有一位主将让手下御兽师在开战前号令野兽表演,趁敌方呆滞时一哄而上,取得胜利。
也有卜筮预测天象,故意把战船连在一起,引诱对方用火攻,然而当火烧起来,风向突然变化,从吹东南风变成吹西北风,把自个儿人马烧的片甲不留,哭爹喊娘。还有其他各种千奇百怪的战术,多不胜举。
晋王的潜台词众人都听懂了,薛贼手下有御兽师,或许会让金雕走空道,直接抢粮。
大家愁眉不展,偏偏叶羽是个脑回路不一样的,美滋滋的说道:“属下还未吃过金雕是什么滋味,要是能把那鸟打下来,能不能赏给属下?”
吕布深以为然的点头,之前吃羊肉时,他简直惊为天物。那些被灵气滋养过的鸟肉、虎肉一定更美味。有点后悔放走黑虎了,可惜两头虎崽太小,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李珏咳嗽两声,将歪掉的话题重新拉回来,瞪了眼叶羽,道:“既然已有章程,还请诸位各抒己见,完善计划。”
诸将纷纷提出看法,查漏补缺,待到会议结束各自忙碌去了。与此同时,薛放这边利用金雕已经查明粮仓的位置。
由于善厉和许二当家都死了,消息渠道被切断,薛放只能遣出一支先锋上山,在预定的位置戒备,届时金雕会把粮食运到一处水涧平台。
选择此处是因为这里地方平坦,瀑布经流下来蓄成一方池水,缓缓流到山下。金雕从上空很容易就能看到,且四周有山石可以起到防御作用。因为先锋人马不仅要抢夺地盘,还要戒备齐军劫粮。
休整一夜,待红日升起,两方人马各自开始行动。
褚文良头疼的看着乔装成兵卒的王爷和他身边的少年。王爷去就算了,这位虽然身份尊贵,但常年在外带兵打仗,日子过得糙,也是挨过饿躺过壕沟的。但他身边的少年是怎么回事?跟那些文官一样,生的文文弱弱,跟着去闹玩呢!
“王爷,这位……。”
“这里没有王爷,小的李狗蛋。”李珏出门前做过简单易容,把一张俊脸涂的漆黑,身穿利落短打,脚踏草履,不熟悉的人还真认不出这是一国王爷。
褚文良面皮一抽,就听这位狗蛋王爷道:“将军莫要小瞧小的这位朋友,他从小在山上长大,对山路十分熟悉。”
乔凌拱手,道:“在下乔凌,见过褚将军。”
“乔?”褚将军上下一阵打量,拧着眉头问道:“青云寨大当家乔远山是你什么人?”
“是先父。”
“他竟然……哎,你节哀。”褚文良和乔远山虽然不曾见过,但神交已久。当年调任泾州,褚将军便已做好要跟山匪作战的准备,但到了当地,才发现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发生山匪劫掠之事,孤儿寡母无法耕田的只需出几个杂粮馍馍就能请来壮汉帮忙。
详查之后才知道是“青云寨”的大当家乔远山收服了十八路山贼,加以约束。
他十分佩服此人,可惜因着身份一直无缘见面。叹息之余,突然想起这会儿上山拿的正是人家的粮食,面上就有些讪讪的,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山上是否有相熟之人?”
看在乔远山父子的面上,可以绕他一命。
乔凌谢过,摇头道:“凌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多谢将军体谅。”这是说不用手下留情。
因为要跟薛放抢粮,讲究兵贵神速,士兵们都是骑马,走至半路,李珏就带着乔凌开溜了。褚文良收到下属来报,说了声“知道了”便不再理会。
他常年驻守边关,对几位皇子实在不太了解,只听说太子与晋王矛盾激烈,原以为晋王是个嚣张跋扈,傲慢无礼的人,没想到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跟他说话往往会被带节奏,有种莫名的憋屈感,而且,作为成年皇子,这性格未免太跳脱了。
李珏和乔凌脱离队伍,一人一骑漫无目的的闲逛,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乔凌忍不住问道:“咱们要去哪里?”
“上邽,烧薛放的粮仓。”
“咳咳,方才风大,属下没听清,主上你说什么,去烧谁的粮仓?”
“薛放的粮仓。”李珏笑眯眯的解释说:“薛放此人脾性暴躁,看着好似有勇无谋,实则粗中有细。他肯定藏有粮草,但对外不能说,得留一手准备。”
“这是为何?”乔凌不明白,眼下此种情形,不是该以稳定军心为主?
“大概是觉得自个儿不会输吧,还有就是想借此机会提升威信。”李珏划出一道屏障来遮挡风沙,淡笑道:“子安有所不知,薛放还是太子时险些被废,虽然后来成功继位,但他跟那些老资格的武将关系并不和睦。”
他这么说,乔凌就明白了:“他想出其不意,来证明自己。”
“不错。恰巧本王出京前在老头子面前下过军令状,攻不下秦州,回去降爵,所以此战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乔凌觑他一眼,抿抿嘴,没有说话。心里却清楚,他是与那位太子殿下打擂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