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闪亮的光头?
细眉细眼翘鼻薄唇,睫毛和眉毛也是雪一样的白。
白皙的脸颊上,横亘着一大片曼珠沙华。
此刻这人正用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看着她。
面无表情,甚至连半点惊诧都没有。
倒是独孤星阑看着跟前这个残破暗黑凌乱美的人,惊了那么一瞬间。
‘前世’的杀身仇人……什邡,就这么大而化之的出现在她曾经的私人住宅?
“夜……”后面两个字还没叫出口,就见他的嘴角似乎在强行抽搐着,没出口的话生生变成了“夜……小姐,你……您醒了。”
还用了敬语!
只是那张灵异美的脸依旧面无表情,似乎这样的称呼压根儿就不是出于他的意愿。
独孤星阑只觉得浑身汗毛发冷。
她揉了揉太阳穴,随意的靠在门口,目光幽幽的盯着他,“什邡,你这是……吃错药了?”
上次从奢比尸国天池别过,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哪知人家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她跟前。
“没吃药。”什邡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右手光芒一闪,能清楚的瞧见他的掌心里有一个‘奴’字。
“本王……我刚一回华夏,就被世墨下了‘奴役咒’,在此等你回来,要用为奴一万年向你恕罪。”
什邡话落,便收回手来。
所以说,自他从异界回来,就已经成了独孤星阑的奴隶,为期一万年。
用以偿还他曾欠下独孤星阑的命债。
这一万年里,她说向东,他绝对不能向西,她说杀人,他绝对不能救人。
独孤星阑单手撑着下巴,莫名就笑了。
“不愧是我师父。”
堂堂一个十殿阎王,说抓来当奴隶就当奴隶。
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师父原来这么强悍的。
微暖的灯光下,她穿着一身吊带丝绸红睡衣,这一笑活生生像个妖精。
纤纤素手微伸,轻轻的在什邡冰冷的肩上一拍,“未来,就多关照了。”
什邡,“……”
他瞥了一眼落在肩上的手,旋后才往旁边退了一步,也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条雪白的羊绒毯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半露的瘦削身子瞬间就被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世墨下达的为奴第一要求,绝对不许小姐衣着暴露。”给她盖好了羊绒毯,什邡才又面无表情的说着。
独孤星阑,“额……”
‘前世’的时候,师父对她也没这么严格的啊。
她身上这睡衣……就在膝盖之上一点,说实在的,独孤星阑压根儿就不觉得有多暴露的。
大夏天的晚上裹了一条羊绒毯,她能热的冒蒸汽。
“师父呢,我要见他。”片刻后,独孤星阑才想起正事来。
无尽海那一场爆炸太过异常……师父的神魂……应该回来了吧?
“闭关了。”什邡继续他的面无表情,他倒是巴不得世墨死了……这样他身上的奴役咒自然就解开了。
“闭关了?”独孤星阑眉头轻蹙,到底还是关心的,“可是受了伤,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一边问着,她一边放下了裹在身上的羊毛毯,便赤着脚往楼下走去。
当日的事情……怕是只有师父能解释得清楚了。
还有姬权……他……可还活着?
什邡弯腰捡起落在地毯上的羊绒毯,抱在手中不急不慢的在她身后跟着。
虽是在华夏,他却从不穿西装之类的衣裳,依旧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袍,活脱脱像个妖僧。
“世墨在黄泉漠闭关,不受任何人打扰,包括小姐在内。”什邡说着,便又补了一句,“时机一到,他自会回来的。”
黄泉漠……那是令整个华夏阴阳师和牛鬼蛇神都闻之色变的地方。
生人死后入地府,便要经过黄泉漠,那里是生死的交接,便是修行的大能若是长期待于黄泉漠,都会被死气浸噬,稍不注意就会真的变成死人的。
敢在黄泉漠闭关的,怕是这华夏也只有世墨一人了。
独孤星阑走到楼梯的最后一格,她步子一停,回头看了什邡一眼。
自她有记忆以来,师父只去过一次黄泉漠……便是以一己之力救了整座城生灵那次。
他受了伤,很重,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去黄泉漠闭关养伤了。
所以此刻听见他再度去了黄泉漠,独孤星阑的心莫名一沉。
师父他……这次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
那一场镇压魔炎兽的爆炸,便是他的力量所至。
“世墨交代过,小姐不必担心他,天下没有哪个阎王,哪一处地府敢收他的。”这一点什邡深有体会,现在的新阎王们见着他也只会绕路走。
独孤星阑的手落在楼梯的扶栏上,扶栏上冰凉的温度从指腹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她甚至差点就生出去黄泉漠找师父的冲动来。
只是目光一转,落在沙发上一道人影身上时,她连呼吸都是一滞。
一楼的客厅很大,沙发也很大,羊羔绒的,绵软的很。
那个人赤着上身,几乎半个身体都缠着绷带,还隐隐能见着绷带上渗了血,受伤极重。
一楼没开灯,只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皎洁的月色。
月光落在那张俊美的容颜上,照着他本就精致无比的五官。
一头黑色的长发就那么铺展在身下,伤痕累累的美感。
“跟小姐一起传送回来的,受了很严重的伤,差点死了。”什邡继续说道,“这个人族很厉害,整个背都被灼焦了,断了浑身筋骨都能不死,奇迹。”
“本……我已经帮他处理了伤势,过不了几天应当是能醒过来的。”
独孤星阑看着沙发上的人,简直不可置信。
姬权……他非但没死,还跟着她一起被传送回华夏了。
她当即迈步而去,刚到姬权身边,就见着他睫毛轻颤,在月色下,那双丹凤眼拉开一道狭长的缝。
透出里面极森然的寒光。
在对上独孤星阑一双桃花眼时,那丹凤眼里的寒光顿时荡然无存,转而化作无尽的柔情。
他张了张嘴,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来,“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