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舒韵这边,日落西山,御书房的房门还是紧闭着,殷君还没放殷无疏出来。
“是之殿下,您在这里站了一天了,去偏殿等吧。”
苍舒韵的记性挺好的,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你是小林子。”
“承蒙是之殿下惦记,还记得奴才。”
“你帮过我,我一直都记得。”
小林子羞赧的笑了一下,“我也没帮到殿下什么忙,是殿下福气好。”
“你福气也不差,能到殷君身边来伺候,算是有个好差事了。”不至于被人欺凌。
小林子没有吭声,他能到这个位置,少不得要有人提携,想要被人提携,也要自己有用才行。
“去偏殿。”苍舒韵说。
小林子如释重负,“是之殿下跟奴才来。”
御书房里,殷君批阅奏折批到三更,殷无疏也就跪到三更,苍舒韵等他也等到了三更。
殷无疏找到偏殿来的时候,苍舒韵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殷无疏看见了,心疼得不行。
“舒韵,怎么睡在这儿了?”
“你出来了啊。”
苍舒韵没睡沉,殷无疏一喊,他就醒了。
“我等你来着。”
“等不了你就回府啊,我还能找不着回家的路?”
“我想等你一起。”
殷无疏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跪麻了的腿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隔日殷君照常上朝,朝臣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昨日晨时那三声丧钟是一场虚幻的梦,梦过了,便成了飞灰,无影无踪了。
谈起死去的殷无伤,众人唏嘘不已,惋惜者有之,咒骂他大逆不道者亦有之。
下朝过后,他们便仿佛都把殷无伤给忘了,该干嘛干嘛,殷无伤这个名字会渐渐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殷君要立太子了,据说这回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
这些殷无疏都不太上心,他现在上心的事情是让苍舒韵尽快回到景国去。
“我已经向殷君请辞了,殷君还没有答复我。”
殷无疏沉吟了一会儿,“我感觉鬼门关走了一趟,他有些变了。”
具体是哪里变了,殷无疏又说不上来。
“死而复生的人,总会有些不同寻常。”
“但愿这些都是我的错觉。”
殷无疏总感觉活过来的这个人不太像是殷君,以殷君的性子,知道他下蛊置他于死地,他就该下死手,夺了他的命才算完。
殷君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些个儿子的死活。
“你别想太多了,我看殷君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殷无疏这样说,也没放下心中的猜疑,殷君确有不同之处的,他心里知道。
宫里,御书房,北殷无疏猜疑的殷君坐在桌案边,抬眼去看站在窗边紫衣银发的人。
“已经按照国师的意思办了,今日朝堂上,朕当众宣布了择日就立太子。”
殷君还是那个殷君,进了阎罗殿,被北静舟拽着魂体回到阳间又强行按回体内,他对北静舟这个国师自是敬畏有加。
北静舟掌握着他的生死,他自然得听北静舟的。
“按计划行事便是,你也不必事事都给我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还要回去陪久久呢,也不知道久久醒了没有,看不到他会不会着急。
“谨遵国师教诲。”
“没事我就先走了。”北静舟还挺急的。
“等等,等等。”
透明了大半的身影凝实了,北静舟很不爽。
“还有事?”
“朕听说昨日国师在御花园遇到无咎了?”
“是又如何?”
“无咎冲撞了国师,还请国师见谅,他年纪还小,正是该识文断字的时候,国师还是别再将他扣在鸿蒙阁了吧。”
北静舟眼一凝,看起来平易近人的神动了气,大有随时要拆了这屋顶的架势,银发无风自动,空气都凝滞了。
“国师!”
殷君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就能动万物者,怕也只有这位传说中的神明了。
“你不用费尽心思的试探我,也别想着你可以利用什么。”
北静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殷君,“殷无咎,从我在这雪国宫中遇到他开始,他就是我的人了,理应冠上我北静舟的姓。
旁人不能管,也没资格管包括你,雪国陛下。你记住了,从今往后,雪国没有殷无咎,没有珩王爷,他只是我的久久。”
“是,朕知道了。”
殷君再抬眼时,御书房那紫衣银发的人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给殷君。
“不要延误了时机,办好你该办的事情。”
殷君手指抖了抖,他明明是坐着的,可面对北静舟时,他却只想着跪。
北静舟这个人,当真是可怕极了。
殷君沉心静气,又想起北静舟说的时机。
北静舟说按照常理他已经死了,这雪国也早已换了皇帝,只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人在历劫,所以才容他在这个世间多留些时日。
而他活着,就必须助历劫者渡劫,他能活多久,全看历劫者什么时候功成圆满。届时他也算功德无量,来生还可享帝王之尊。
黄昏时分,殷君宣殷无疏入宫。
“舒韵,我有些不安。”
殷无疏从来都是纵观全局的,这是第一次,他感觉不到安定。
“没事,我等你回来。”
苍舒韵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论他心里再如何惊慌,他也总能保持头脑清醒。
日落下,他目送着殷无疏离开,墨色染上天边的时候,殷无疏刚到殷君的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殷君还在处理政务,他好像一直都很忙,连与殷无疏说话的时候,手中的朱笔都不停。
“父皇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朕今晨在朝堂上说要立太子,你作何感想?”
殷无疏拿不准殷君为何要问他这样的问题,思虑了一下,说:“儿臣愚钝,父皇有话,不妨与儿臣直说。”
殷君百忙之中给了殷无疏一个眼神,“朕的意思是立你为太子。”
殷无疏脑海中一震,他是真不懂殷君了。
立他为太子?
一个光明正大用蛊弑父的太子,殷君放心把这个位置留给他?
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