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被以极快的速度缝合包扎好,换上一身素净衣裳的岁一被四名家丁抬上马车,郎中也快步跟了上去。
在杨槐的示意之下,推着轮椅的小厮从腰间拿出一装满银票的钱袋子。
“先点点,数可对?”
“您是黑老大介绍来的人,我自然是信您的。”
话虽这般说,狱头却将钱袋子递给了身后的狱卒。
钱货两讫,在商言商,清点清楚了对彼此都好。
身后狱卒朝着狱头轻点头,杨槐想了想将手上的银面递了上去。
“黑老大同我说,这上头要他的命,血衣留下了,这银色面具我也留在此处。”
容色变得严肃:“您可断然不能给我留下任何后顾之忧。”
这衣裳皮肉能被吞食,这银面,却是会存在极久的东西。
“多谢贵人提点,日后有再有好的,小得都先给您留着。”
狱头接过银面,笑着恭送杨槐离去。
身侧狱卒将所有银票一道递到狱头手中,小声问:“头儿,他们准备得这般齐全,到咱这儿是不是太快了些?”
“属下觉着,他们好像就是专门……”
狱头转身猛的给了狱卒一耳巴子,目光凶狠的将那狱卒瞪到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这世间越是好挣的银子,越是需要冒极大得风险。
八千两银票啊,这大夏无数耕地的百姓,祖祖辈辈加在一处都挣不到。
狱卒也是个机灵的,殷勤笑着赏了自己三个耳光。
“头儿您放心,我必然管住嘴,日后您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从钱袋子里抽出一百两银票,想了想,又多加了一百两。
“朝堂无明君,百姓无安生,我等行在灰色之界的人方有大发横财之路。”
“这财能发一日便闭上眼睛多发上一日,纵来日这山河因民怨而颠倒,我等带着银子逃跑也能让荫蔽子孙。”
将两张银票塞进衣袖:“多谢头儿提点,小的必然跟着您好生学。”
将银面扔到到狱卒手中,狱头交代道:“按照那些御前侍卫交待的,另挑一个死囚犯赏他个痛快,再扔进地牢喂了那五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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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别从大理寺大牢和沈府出发,在洛安长街重逢,又在下一个十字叉口,错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田定带着三分酒气、拿着一壶半空的美酒钻入城楼营所,推门而入。
“贤弟啊,我去你家找你没找着,便找到了此处,没有打搅到你吧。”
“您来随时都方便,哪里算得上打搅不打搅的。”
侍卫长见到田定便迎了上来,不仅斟上好茶好酒,就连藏在柜子里一直舍不得吃的一包花生也拿到了田定跟前。
田定将那茶盏推开:“我来找你便是喝酒,谁要喝这这些个茶?”
从善如流,侍卫长从床底拿出一坛酒:“田兄想饮酒,直接遣人来唤小弟就成,何苦亲自走这一遭?”
“就是小弟这边没有没有好酒,委屈了您那尝惯了琼浆玉液的嘴。”
田定是沈烬墨一手提拔起来的,今日这侍卫长则是田定见其可怜收入侍卫司,后头又引荐到驻城防守之处。
就算说是恩同再造,也是不为过。
将自己酒壶里的好酒给侍卫长斟上,田定直接拿着酒坛喝了起来。
“你把守这神都城门本也不易,夜间虽也无事,但擅离职守让人听了会生闲话,我可不能给你添麻烦。”
同样都是靠着摸爬滚打在这神都挣来一份前途的二人,如今之身份悬殊虽大,却因着惺惺相惜而比旁人都走得近了几分。
看着田定这般愁上眉梢的模样,侍卫长轻叹:“今日这身酒气,这是又有人为难您了?”
“你还不知道我,无甚背景地位,这差事要想办好,少不得背后应酬这些达官显贵,让他们白日里赏我个面子?”
“唉。”
壶盏碰撞,又是豪饮一口:“以前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就想着能吃饱饭就成,如今倒是能吃饱饭了,日日反倒担心起这脑袋来了。”
田定又给侍卫长空掉的搪瓷碗斟满酒:“谁说不是呢?就说今春那场刺杀,光是为了守住这城门,你们怕不是眼皮子都没敢眨一下。”
酒劲上头,侍卫长红了眼眶:“后头又出了杨槐那档子事,直到现在大理寺还在对我施压,说是杨槐必然藏在神都,让我们严守城门。”
“还说…还说但凡将杨槐放了出去,就要我们脑袋。”
田定:“说起杨槐,这大理寺也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竟然要公然搜我田府,就差把我窝藏罪犯说出来了。”
侍卫长:“这大理寺如今也是沈烬墨的狗,他要强搜,不就是沈烬墨命令他们这般做的吗?”
醉意渐浓,侍卫长便开始说起了清醒之时不敢问的话:“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沈烬墨对田兄的提拔可是实打实的,怎么好端端的就闹掰了呢?”
田定轻笑,啜饮一口酒:“道不同,不相为谋。”
“也对,田兄心中装着百姓,同沈烬墨那么个只会鱼肉山河天下以满足私欲的人,如何能一样?”
营所的门被敲响,守城士兵嗓音带着轻喘:“头儿,我们的人说沈大人的马车离咱只有两里地了。”
同田定谈得正是动情的侍卫长连拍几下脑门,让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瞧我,见到田兄过于畅怀,连沈大人要带着霁月出城游玩的事都忘了。”
起身看向守城士兵:“你等速速先将城门打开,等到确认是沈大人之后,立即放行。”
当着田定的面能说出的抱怨和咒骂,面对自己手底下的人那是断然不能说的。
田定瞧着侍卫长已经穿戴好盔甲,透着醉意的眸子染上了贴心的关怀:“这般时辰他出城做甚?”
侍卫长凑到田定身侧:“他那小情人是楼子里出来的,据说缠人的紧,这时辰指不定是家中玩腻了,要去那荒山野岭找找乐子。”
“田兄稍等,最多两盏茶的功夫,小弟再来陪您喝个痛快。”
田定笑着点头,等到侍卫长出去了,他才起身将那扇门拉开一条缝。
城门所发生的一切,透过那条缝尽数落在田定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