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暗卫因沈烬墨人神共愤之毒辣手段而忌惮,可在思及沈烬墨为何人之时,又觉此番行事方位奸佞本色。
他们斗不过沈烬墨的,除了认命,那便只有死。
御前侍卫将岁一从刑柱上放下,用担架装着让人用板车拖着朝大理寺而去。
抱着谢南星踩在那条被岁一鲜血染红的石道上,经过方才发问的暗卫身侧,止步。
在这阴冷的暗卫司内,沈烬墨以极其平静的嗓音,宣告着这些暗卫逃不脱的宿命。
蝼蚁,不值得这片山河的权臣,生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世道如此,你等生在这样的世道,怨不得谁。”
谢南星仰头问:“那他们能逆了这世道吗?”
“仰人鼻息,蚍蜉之力,如何撼动天地?”
“若是千千万万的蚍蜉,一道用力呢?”
沈烬墨未答,谢南星又问:“若奴家依然是青馆主的人,是不是也同他们一般,只不过是这神都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草芥?”
问得有些急,却不是代自己所问,而是代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竭力偷生的蝼蚁在问。
“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直接跳了话头:“心头还闷不闷?”
点头,捧着心口,一句话能转出十八个弯。
“大人,奴家好难受,你摸摸奴家心口,心跳都慢了呢……”
沈烬墨心头软成一滩温水:“墨平,我先带他回府沐浴更衣,晚些再出城透透气气,让他们安排人提前留门。”
过了时辰城门不开。
但沈烬墨让开的城门,谁敢不开?
跪地的暗卫因这渐行渐远的对话而心头浮动。
他们没有霁月这般好命,靠着身段与容貌便能换来沈烬墨这般强者的庇佑。
他们这些个微不足道的蚍蜉一道使力,也不见得将那通天之树推翻。
可若是他们以身为桥,竭尽全力爬到另一棵树上,是不是能有幸受到阳光雨露的庇佑?
就算那棵树是沈烬墨,他们是不是也要比现在活得好一些。
至少,沈烬墨对于他的人,惯来护短。
至少,自沈烬墨主管御前都指挥使以来,除了那些在贴身伺候夏弘之时被无端波及之人,再无任何一名御前侍卫,是被他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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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御前侍卫将脸上银面未除、浑身糊满鲜血的岁一抬入大理寺,闻讯赶来的狱头带着所有值夜的狱卒一路朝着牢房大门跑来。
若非鲜血还在顺着那垂落的指尖落下,以狱头这些年的经验而言,这人应当早该咽气了。
恭敬行礼,狱头笑着问:“见过诸位大人,不知这人是何等身份,还能劳得您四位亲自来送这一遭?”
“得罪了上头,那就没得身份,是个死人。”
将岁一移交到狱卒手中,御前侍卫将狱头召到跟前。
“上头交待了,多多备上蛇虫鼠蚁那等脏物,要在秋后问斩之前让他亲眼瞧着自个儿被咬死。”
“可千万莫要让他死得太容易。”
狱头连连点头称是:“小的冒昧请教一句,这人是沈大人的宿敌?”
从瞧见这重伤之人的那一瞬,狱头便想到的自是那白花花的银子。
可若要在这神都混,得罪了皇上都不见得要紧,可惹了沈烬墨不痛快,那才是活到了头。
银子再好,也比不得命重要。
“哼。”有人轻蔑一笑:“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我们沈大人的宿敌?”
谄笑着的四名御前侍卫送出了大牢,狱头一路疯跑着回到牢房。
颤抖着手将那张银面揭开,狱头眼中冒出的精光,皆是兴奋与贪婪。
“给黑老大传信,人到了。”
用力推了一把身侧亲信,狱头连声催促:“快快快,人死在大牢里便不值银子的。”
只要在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之时被那贵人瞧上,哪怕是刚抬出大牢便已死了去,这人依然是白花花的八千两银子。
话头递出去不到半个时辰,身穿带帽披风的杨槐便坐着轮椅出现在了大牢。
身后跟着四个身强体壮的抬着担架的男子,身侧站着一背着药箱却遮住了容貌的郎中。
狱头看着这般阵仗心里头千回百转,这位贵人可是个谨慎人,花银子大方,赏钱给得更是畅快,可他断断不会挑一个救不活的人回去。
若是这郎中看诊之后,说上一句这人日后不能干事,伺候不好那当家主母,眼前这人也不会为这重伤死囚花银子。
杨槐甫进牢房,颇为娴熟找到银面系绳,将银色面具揭开。
目光停在岁一未染鲜血的脸上,也只敢停在岁一脸上。
那双遮挡在帽檐之下的眸子,早已通红。
微手一抬,身后小厮递来药丸,杨槐亲自喂给岁一吃下。
郎中带着那那四名男子合力替岁一剪开衣裳,又在泥床之上垫上一层洁净白布,迅速替岁一将身上的各处伤口缝合包扎。
不是不能将岁一带出神都之后再专心医治,而是这些习武之人鼻子灵敏,血腥味太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谢南星身上常年有药香,用药香压住血腥,是杨槐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狱头瞧着这惯来畅快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变卦,便克制不住的开口夸赞了起来。
“贵人瞧瞧这副容貌,一瞧着便极其显得小,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都有人信。”
“您府邸的夫人必然喜欢这等生得好看,却又未有一点子攻击性的面首。”
“你再瞧瞧这喉结,这大手,和这手背上的青筋……”
又抬手指了指岁一小腹三寸之地:“就算昏迷,这处也是鼓鼓囊囊,就这身本事,必当让贵夫人欲仙欲死。”
杨槐抬头瞪了一眼这狱头:“我的东西你莫要乱瞧,不然小心你这双眼睛。”
我的?
哈哈哈哈…
狱头心里笑开了花,眼睛倒是挪动的快。
嘴上的话却更为密集了起来:“再者他这身上的伤的确重,不正正好应了您当初那要求,但凡救活了,必然只会唯夫人之命是从。”
“您瞧瞧,这人是不是哪哪都极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