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墨舍命护他却不居功自傲,如今更是事事以他为重,为他着想,夏弘怎么能不动容?
夏弘如今除了这皇位,恨不得把世间所有好的东西,都尽数给予沈烬墨。
当然,首先该给予的,就是无人能与之匹敌的权力。
“你如今身子骨也好透了,这朝政之事是否当替朕担起来了?”
沈烬墨缓着嗓音问:“臣早就说臣能替皇上分忧,不是皇上您非说臣身子骨要多养养?”
“是是是,都怪朕,把忘衡都给闲得长草了。”
登基十载有余,这是夏弘头一次对着一个臣子,说错在他。
“臣如今孤苦一人,每日也就能借着这点朝政来讨您烦,您可千万莫要夺了臣唯一的乐子。”
说者状似无心,夏弘这听着下意识想起了谢南星。
“这府内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终究不妥,不若朕给你赐个婚,这天下女子任你挑选?”
沈烬墨嘴角的弧度凝滞,微敛眉眼将心伤遮挡:“这天下女子见到臣就怕得要死,臣瞧着便乏味至极。”
“臣如今只想替谢南星将仇报,再一心一意伺候在皇上身侧。”
别说这天下女子,这世间男儿也没几个见到沈烬墨不两股颤颤的。
夏弘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不少闲事。
“端午那阵儿,朕听不少勋贵之家都闹了贼,后头大理寺查探一番才知晓,这神都来了个名唤霁月的花魁。”
“这些个勋贵公子为了见这花魁一面,便开始肆意竞价,后头银子使不上了,便开始将家中的金银首饰偷出去典当。”
“前两日赵、刘两位国公的世子爷,更是在那楼子里为那新来的花魁掐了一架,最后闹到朕跟前,两人还不知悔改的将那花魁说得天上有地上无。”
“朕听着这些闲话便觉得这花魁必当是个有胆色有手段了,你得了空也可去略作消遣,瞧上了就算是青楼出身,朕也让他入朝为官。”
非为许给沈烬墨做夫郎,而是许之以官职。
夏弘自然明白摆在明面的夫郎二字,会让男子一生遭受数不尽的鄙夷。
世间理念如是。
就算是夏弘这一国之君,也无从改变,他更不能让此生变。
江山绵延,靠的的子嗣传承。
男婚女嫁,才当是世道正统。
话到此处,沈烬墨方知这花魁竟是一儿郎,而这神都盛行的花魁之风的,便只有南风馆那一个去处。
“南风馆新来的花魁,能激起这番波动?”
光是听沈烬墨这话,夏弘便知道沈烬墨生了疑心。
笑了笑,夏弘换了个路子催促道:“那朕便命令你择日去瞧瞧,这花魁到底是真是假?”
“瞧清楚了,你想带回家中审问也成,想找个牢房审问,这神都也当为你打开方便之门。”
夏弘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沈烬墨先应承了下来,但心里一丝要去凑这热闹的欲望都没有。
定西郡新送了个人进来,自有其意图,沈烬墨没这闲功夫去管。
“臣有空就去瞧。”
方才还说日日闲着的人,现在开始扯没空了。
夏弘也没有逼太紧,缘分和感情的事,急不来。
等到沈烬墨出了皇宫,夏弘午休一阵起来,脑海倒是忽然清明了起来。
沈烬墨所提的报仇,可不单单只有一个夏陵,还有他暗卫司的首领,岁一。
夏弘纵极其信任沈烬墨,可一旦想到要杀了岁一,他心头总是会生出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沈烬墨忘了这茬,还是要先让沈烬墨心头住上新的人。
将岁一召了进来,夏弘道:“你让手下的人四处去看看,将这天下生得同谢南星有几分相似的人都找来。”
“也不用送到朕跟前,插空往忘衡跟前堆就成。”
“这年轻气盛的儿郎,房内没个人消遣,这日子总是缺了些滋味。”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岁一离去之时,余光多瞧了夏弘一眼。
他发现夏弘真的对沈烬墨床帏间的那档子事很感兴趣。
不对,也不单是沈烬墨,还有夏域。
岁一觉得夏弘应当最感兴趣的就是那等男风话本子。
他若有沈烬墨那般得夏弘信任,他必然搭了戏台子,直接找戏子将这些个风雅之事,日日演给夏弘看。
夏弘应当会瞧得尽心极了。
……
昏暗的内狱上一次大门开启,是沈烬墨亲来接夏陵出狱。
今日这内狱再度打开,是沈烬墨要来亲手了结夏陵性命。
三十御前侍卫开道,一个需要二十余人才能合抱的铁笼,被十名御前侍卫合力推了出来。
绣着龙纹的华盖立在院内最大那棵古树下,桌椅茶水被一一摆好,两名端着漆红托盘御前侍卫站在沈烬墨跟前。
一个托盘里装着的是一件龙袍,一双龙靴。
另一个托盘里装着的,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沈烬墨瞧了一眼龙袍,御前侍卫便毫不忌讳的将其带入牢房,替夏陵换上之后,才将人从地牢拖了出来。
侍卫一脚将未曾下跪的夏陵踢跪在地,跪地之时扯动的衣襟,露出不少在牢中自尽未果留下的伤患之处。
身子未动,沈烬墨一鞭落在夏陵身上,皮开肉绽,鲜血却汩汩涌出。
遮挡铁笼的黑布被掀开,笼中虎瞧着身着龙袍的夏陵微微抬头,又垂头丧气的低了头。
它可未曾忘记,再是勇猛,它也斗不过身着龙袍的人。
沈烬墨的目光落向另一个托盘,两名侍卫便一道替夏陵将墨色袍子穿上。
“嗷呜…嗷呜…”
铁笼内已经被饿了好几日的老虎开始兴奋嚎叫,一次次奋力撞击的动作,将那捆住铁笼的缰绳撞断,带着铁笼一点点挪到了夏陵跟前。
身着龙袍之人不可吃,可黄袍外头裹着黑袍的东西,就当是它盘中餐。
咸腥的气息从夏陵身后传来,锋利的虎爪一次次滑过夏陵的衣襟。
装了好些日子不惧生死的夏陵,被这笼中兽吓到不住朝前爬行。
手脚镣铐碰撞的声响清脆,沈烬墨开了口:“我还当太子当真不怕死?”
夏陵闻言转身,死死盯着沈烬墨。
他母后用性命替他换来的活路,他若轻易放弃,怎么对得起他母后?
“沈大人既让孤穿龙袍,那便想让孤坐皇位,但凡沈大人扶孤上位,孤愿封沈大人为摄政王,天下大事尽归沈大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