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整个沈府都坠入了梦乡。
谢南星从床底爬出,两手支在床上,凑到沈烬墨耳边小小声道:“嘿,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我不走的,我今晚都不走,我想同你一块睡觉。”
握着颗夜明珠在房内四处走动着,谢南星拿着铜盆去温泉池子里打了一盆热水,又用热帕子把沈烬墨比往日凉了不少的手脚捂捂热。
最近这段日子连谢南星的大氅都变成了披风,沈烬墨身上盖着的这床厚棉被,属实有些不合适。
从檀木柜子里头拿出两床桑蚕丝毯,原本的被子直接被谢南星掀到了床下。
重新去池子里接了一盆热水,谢南星盯着沈烬墨这下巴的胡茬开始犯了愁。
夜明珠再亮,也比不上烛火。
谢南星再是有心,也害怕把沈烬墨脸上割坏。
沈烬墨这张脸他喜欢,重病之人伤口复原会慢上很多,谢南星怕沈烬墨脸上留疤。
既然理不了,谢南星也没有强行去理,干脆拿着帕子将沈烬墨的脸细细擦拭了一遍。
离得越近,那股子汤药的苦涩味就越浓。
早已吃尽这世间最苦涩汤药的谢南星,却觉得沈烬墨喝的这汤药,才是最苦的。
“唉,这么苦的药,小朋友都不爱吃,你不喜欢吃吐了也正常。”
将铜盆里的水倒掉之后,谢南星并没有急着跑回床前。
将那专门给他存零嘴的柜子打开,满满当当装满的果脯糖果肉干,一瞧便是有人时时都在精心打理。
从那装糖果的木盒里挑了两粒小些的用帕子包住,谢南星先拿了一粒放进嘴里,咬碎之后慢慢含着吃了下去。
沈烬墨这里的糖,是这世上最好吃最甜的糖。
比安安和宁宁同他分享的松子糖,要甜多了。
一粒接着一粒,谢南星不一会就把帕子里的糖给吃光了。
两手捧住沈烬墨的脸,亲吻从透着干涩的唇慢慢厮磨到齿,苦涩同清甜绞缠,糖的甜压住药的苦。
谢南星趁着沈烬墨昏迷,占了沈烬墨一个大便宜。
起身瞧了一眼沈烬墨略微红润了一些的唇色,谢南星眸色温柔,唇角也多了浅浅的弧度。
“你倒是告诉我,是羞红的,还是被憋红的?”
拿了床毯子包在自己身上,轻捋了沈烬墨的头发好久好久,谢南星还是凑到沈烬墨耳边。
“药苦,咱不喜欢吃是对的。”
“但你下次好好吃药,我再给你亲,好不好?”
“甜甜的亲亲,你要不要的啦?”
就素那真的害怕沈烬墨要睡很久很久,可谢南星还是说不出不好好喝药,便不会给甜甜亲吻的话。
他的夫君啊,必然比谁都希望自己能早点苏醒。
用这档子事威胁沈烬墨妥协,谢南星不舍得的。
绵长的一口气吐出,谢南星握着沈烬墨的手背替自己擦着眼泪。
“夫君,好好吃药,还不好?”
爱太重,谢南星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对昏睡的沈烬墨。
上一句透着哀求的话太过沉重,谢南星又玩闹着开口:“你好生吃药,我便给你生娃娃,成不成?”
被谢南星握在掌心虚虚摊开的手,有了极细微的动弹。
是拒绝,谢南星晓得。
可他心头还是因这番微微勾手而颤栗,眼泪被笑容取代。
他刚刚就是故意拿沈烬墨手背擦泪的,沈烬墨最是舍不得他落泪了。
当然,在床上的时候例外。
贴着沈烬墨的眉心沉沉一吻,言语透过眉心,钻入沈烬墨心口:“说话算话!”
沈烬墨说话,一直都算话的。
暗色即退,沉睡的沈府即将苏醒。
谢南星再是不愿离去,也不得不起身将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尽数清理。
就连那被他动过的糖果盒子,他也找着角度将糖果重新堆砌,让人一眼瞧上去看不出有被动过。
床帘被挽起,谢南星贴着沈烬墨的耳廓,原本打算叮嘱沈烬墨好好吃药的言语,最后生了变。
“好好歇息,晚上我还来。”
最后同沈烬墨拉了钩:“我们一道养好身子骨,再健健康康相见。”
晨光初晓,屋内又只剩下沈烬墨这一个重病之人。
缺了谢南星的卧房,冷清凉薄到让人脚底生寒。。
墨平又一次带着小厮入了屋子,往沈烬墨下巴上多垫了几层布巾。
先用适合的勺子给沈烬墨喂了两盅参汤,虽然瞧着依然是吐出的多,墨平却总觉着沈烬墨今日比昨日多喝了些。
最起码多喝了两勺!
多喝的参汤给了墨平极大的振奋,墨平接过汤药之时,显得更加斗志昂扬。
四碗汤药喂下来,墨平觉着他家主子今日最起码真切喝下去半碗。
虽然这些给墨平打下手的小厮不知道墨平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但墨平开心,他们也跟着一道开心。
将药碗放下,墨平直接朝着日光升起之处磕了三个头。
泪光涟涟,墨平在心头祈求:“小主子,您在天有灵,可定要保佑主子早日康健。”
撑着凳子起身,又陪在沈烬墨身边坐了一阵,眼见时辰到了,墨平又赶忙骑马朝皇宫而去。
等了一会子才瞧见提着药箱走出皇宫的墨平,惯来行事妥帖的人,头一次将舒太医这把老骨头提到了马背之上。
“舒太医,奴才觉得我家主子今日多喝了两勺参汤。”
舒太医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墨平。
就那小银勺,多喝了两勺能看出来?
就那一块接着一块的帕子,少擦了两勺汤药,能有区别吗?
墨平这是当自己是杆秤?
不介意舒太医眼中的怀疑,反正墨平坚信自己的直觉。
“汤药也是,往日奴才都觉着我家主子压根没喝,最多嘴里染了一层药味,今日是真的喝下了一点。”
舒太医瞧向墨平的目光有些同情,他发自内心觉得墨平是个好忠仆。
主子生病,他也跟着直接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