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金殿,夏域和沈烬墨陪着夏弘一道用完晚膳,便一道踏着月光走上了出宫之路。
虽为一道,却算不得并肩。
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足以再容下五人并排而站。
他们在彼此避险。
出了宫墙,沈烬墨和夏域之间的距离开始拉近。
夜色下侧目,沈烬墨主动开了口:“殿下今日做得不错。”
今夜若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夏域能提前避险的能力,必当招夏弘怀疑。
算这大夏江山夏弘最后的确要交到夏域手中,可夏弘执着的是交,而不是卧榻之侧有人虎视眈眈。
假以时日,夏域再是藏拙,也会踏上夏陵如今走的那条路。
这么点折损换来来日的置身事外,是一笔赢大了的买卖。
能得沈烬墨一句“不错”,夏域那反复压制的嘴角,最终还是荡漾起了上扬的弧度。
未再多言,两人在转角分道扬镳。
停了良久的马车车门被从内里推开,旬湛那双邪肆的眸子,此刻带了幽怨。
夏域上了马车,将水瓶中还氤氲着热气的水倒了出来,掏出自己的手帕替旬湛将脸上干涸的血迹轻轻擦拭。
“夫子今夜又将我护住了,真真是勇武。”
一言,换来旬湛的眉开眼笑。
旬湛在夏域这里,的确有些不值钱。
凑上前亲了一口夏域的眸子:“都哭肿了,我瞧着便心疼。”
鲜血擦净,夏域将脸又凑到旬湛跟前:“夫子,眼睛好疼。”
还要亲一亲。
旬湛对这等甜头自然不会拒绝,弯着腰一下接着一下,亲了好一会。
亲着亲着便觉得弯腰不便,干脆将人抱在怀里亲。
“小九,我们应当能过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了。”
是啊,这般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眼能瞧到终点的安生日子。
张开双手将旬湛抱住,抱了很久,很久。
“夫子,幸好有你。”
没有旬湛,夏域无法想象,他这一路得走到多么绝望。
“殿下今夜说话真真是好听。”
被夏域需要,是旬湛此生得无上荣耀。
马车停在明王府正门,夏域借着夜色将旬湛背下了马车。
其实,夏域有些想拦腰抱旬湛的。
可他觉得今夜的月色太美,他想两人能一道抬眼看见天上月。
“小九,我准备让我阿兄和韩淑先行从神都脱身。”
夏域回首,感受着旬湛的唇从他耳根上划过的温热,红意从脖颈爬上脸颊。
平复了一会子心境,夏域道:“幸好你兄长喜欢的不是男儿,不然你旬氏一脉还真九断后了。”
旬湛笑得胸膛震动,觉得夏域还真是好玩:“也幸好你兄长喜欢的不是男儿,不然你家也要绝后。”
略微一想,还真是。
毕竟夏欣也只生了沈烬墨这一个儿子。
“你说你兄长和郡主若是成婚,生了娃娃能给我们玩不?”
夏域还没有养过小娃娃,不知道好不好玩?
“可能和养猫养狗差不多,我改明儿挑几只好看的小猫给你养养。”
夏域拥有的一切,都当是极好看的。
“好,我先学着玩猫。”过了一会子,夏域又问:“你到时候能借你阿兄的娃娃给我玩不?”
旬湛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你要多少,我阿兄和郡主便生多少给你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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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陵穿着尚未换下的喜袍,亲自将番邦使臣送到了驿站。
本当歇下的驿站厨子开始忙碌着替这些既没喝上喜酒、也没用上晚膳的使臣做着吃食。
夏陵则带着十来小太监入了驿馆,逐一将各国使臣的住所瞧了一遍。
凡有觉得不够妥帖之处,便当即安排小太监亲自去盯着处理。
等到将这些个使臣注逐一慰问好,夏陵安排出去的小太监便跑着上来通禀。
“太子爷,时间太紧,宫门又关了,奴才一时无法将这些配得上众位贵使地位的物件儿凑齐,求太子爷恕罪。”
夏陵略微思索了一阵:“陵王府内一应物什都很是齐备,你速速带着人去将陵王府的客房收拾出来,再好好备上几桌席面,孤要亲自在陵王府宴请诸位贵使。”
至于什么样的使臣才是贵使,夏陵和身侧的小太监自然早就心中有数。
不然这泱泱大夏怎么可能凑不出几个番邦小王用的物什?
不多时,便有五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停在驿站门口。
夏陵极其谦逊的将一众贵使带上马车,一路说说笑笑朝着陵王府而去。
而他这般礼贤下士的做法,当即替他赢来了不少使臣的赞誉。
一个个脸上挂着笑,自然是因他们都在畅想,但凡夏陵当了这皇上,他们这些个小国的好日子就算来了。
指不定啊,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同大夏一道,同享这富饶的土地与百姓。
那些在小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得厨子,以及这些个往来伺候着使臣的仆从,瞧着这般做派却很不是滋味。
“我瞧着太子在这些番邦小国跟前的姿态也太低了些许。”
正杀着鱼的厨子一刀将鱼头砍下:“虽然我们惯来厚待这些小国,但也从未有一国储君像个管家婆一般,操心这等鸡零狗碎之事。”
“我爷爷年轻时正是先帝爷同各方诸侯激战之时,那时的日子苦极了,可他就算沿街乞讨,也不会收这等外邦之人一个铜板。”
“我天朝上国挺直腰杆这么些年,头一次弯腰是在皇上那,这要是太子成了新皇,咱日后指不定都得跪着参见这些个使臣了。”
前来催菜的小太监用拂尘重敲了好几下门板,皱眉警告道:“一个个不好好干着手里的活计,莫不是不要这脑袋了?”
厨房内的众人纷纷闭嘴埋头干着伙计,等到那小太监一走远了,一应厨子仆从先是互相对视,继而同时嗤笑出声。
“倒是学得一手好狐假虎威。”
“这点子骨气全用来对他爹嚎了,到了那些个使臣跟前,不就得跪着吗?”
“这些个不孝子孙将祖先拿性命打下的尊严肆意挥霍,也不怕他祖先从地底爬上来找他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