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白茫茫的定西郡在日光的偏袒之下,每一处都美得宛若人间仙境。
寒风将窗户吹开,两个小萝卜头踩着小板凳爬上软榻,一人扯着一扇窗户,使尽那吃奶的力气将寒风阻挡在外。
同时看向那床榻上隆起的弧度,相视之时又同时用手指比在唇边,两人轻手轻脚下了软榻,重新坐在小窗前玩着九连环。
寒风带来的瑟缩有些迟缓,紧随而来的是筋骨绵软的酸疼之感。
下意识用手背遮住眼眸,适应了好一会子,谢南星才睁开了眼睛。
透过窗帘缝隙,看清那一双玉雪可爱的小孩儿,谢南星已经知晓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适应了不若往日有力的筋骨,谢南星两手撩开床帘,趴在床边找了一阵,未能找到自个儿惯穿的木屐。
听到屋内动静的兄妹二人放下手中九连环,一人撩开一边珠帘,两双和陈萝如出一辙的眸子,同谢南星撞在一处。
良久的目瞪口呆之后,夏穗宁皱巴着小脸坚定道:“哥哥,我觉得你之前骗我了。”
那张昏睡之时本就好看的容颜,在这双眼眸的点缀之下,整个人暖得仿若刹时春暖花开。
夏穗安先是眨巴了一阵眼睛,接着又揉了揉眼眸,最后拍了拍夏穗宁得脑袋,轻轻安抚。
“宁宁,你还没长开。”
他的妹妹,日后必然会是最好的看的。
谢南星赤脚走到两人跟前,两手支着下巴同两人凑在一处。
“你们好呀,我叫谢南星,你们可以叫我…哥哥。”
沈烬墨在这群人里头年岁不算小,辈分小得出奇。
若要细算,韩洲都要比谢南星大上一辈。
夏穗宁贴着谢南星的脸亲了一口:“我叫夏穗宁,您可以叫我宁宁。”
“我是宁宁的哥哥,夏穗安。”
“我爹叫夏彻。”
“我娘叫陈萝。”
“我们都是好人,你别怕。”
“我爹有事去了,我阿娘有些不舒服,所以白日里都是我们陪着你。”
“我和哥哥等了你……”夏穗宁掰掰手指,道:“陪了你十五日,总算把你陪醒了。”
谢南星捋顺了夏穗宁头上得穗子,看着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辛苦你们照顾我呀,等我好些了带你们去买好吃的。”
夏穗宁摆摆手:“你生得好看,我喜欢陪着你。”
地上虽然铺了地毯,谢南星还是觉得有些凉。
先是试探着将两人一道抱起,可初醒的身子还是有些没力气,谢南星便先将夏穗宁抱到了床边。
等到再回头之时,就见夏穗安已经跑出了屋子。
光着脚追了几步,瞧见外头天寒地冻,谢南星便又退回屋内:“安安这是要去哪里呀?”
夏穗宁从床上蹦了下来,扯着谢南星的衣角上了床,又拿着被子替谢南星盖好。
小小年岁,她似乎已经学会如何照料体弱之人。
“哥哥看到你没穿鞋鞋,怕你生病就去找阿嬷要鞋鞋去了。”
谢南星瞧着已经有仆从追了上去,便没有非要去追:“你们这般小,怎么这般能干呀?”
骄傲的仰起头,夏穗宁模仿着大人的语气道:“夫人和老爷好福气啊,生的那一双儿女就同那金童玉女一般,好看又懂事。”
谢南星被这般小模样逗笑,在腰间摸了好一会,在发现自己的零嘴袋不在身边之时。
嘴角的弧度凝滞了一瞬,下一瞬又笑了起来:“你们名字里的岁,是岁月之岁吗?”
“不是哦。”
谢穗宁摇头,煞有其事解释道:“爹爹说是稻穗之穗,也是麦穗之穗,是这世间所有能抽出粮食之作物的穗。”
怕谢南星不懂,夏穗宁又想写给谢南星看。
胖乎乎的小手落在谢南星掌心,忙碌了好一会,也只能写出一个“禾”字。
没有勉强自个儿,夏穗宁解释道:“娘亲说我还太小,写不了这般复杂之字,等我会了我再写给你看。”
“不过我哥哥会,等会我哥哥来了让他写给你看。”
穗穗安宁,岁岁安宁。
一双被教养得极好的儿女,是属于陈萝和夏彻的家与国。
“好,我等着安安来教我写字。”
谢南星有些手痒的将夏穗宁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瞧瞧,喜不自胜。
这般好看的娃娃,若是他能生,指不定已经给沈烬墨生了一窝。
不过沈烬墨小气,他这身子骨也不见得好,那人必然一个都不舍得他生。
“扑哧”一笑,谢南星被自己这般念头惊到了。
他还真是异想天开。
“南星哥哥,你想把我偷回去当你的孩子吗?”
孩童眉眼澄澈,一瞧便能猜出往日没少被人觊觎。
“没有的事,我同我夫君自个儿会生。”
夏穗宁瞪大的小嘴,颇为艰难的问:“是你夫君能生,还是你能生?”
“我们都能生。”
只不过凑在一处,不能生。
谢南星面对夏穗宁不解的目光,有些心虚的别过的眼。
他觉得,他应当给陈萝道个歉。
他骗小孩儿了。
屋外的脚步声忽然变得密集,谢南星如蒙大赦的走下了床,首先看到的是替他抱着木屐跑得满头大汗的夏穗安。
几步迎了上去,一手扶住夏穗安,一手接过夏穗安抱在怀里的木屐。
“跑这般快,等会摔倒了可会哭鼻子。”
“来了好些人,我要抢在他们前头将鞋袜给到你。”
不穿鞋子,容易着凉,更不能见外客。
阿娘同安安宁宁说过的,这是礼仪与体统。
谢南星穿上木屐还走了几步,再用那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夏穗安:“这鞋子真合脚,谢谢安安帮我拿鞋。”
一双小手连连摇摆:“不谢不谢,阿娘说你帮了我们家很多,我们对你再好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