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知道自己不同这些护卫,他当抓住一切间隙歇息才能跟得上这些人的步子。
可身上那股子腥甜粘腻之感总在不断提醒着谢南星,他这一路到底经历了什么。
尤其在闭上眼睛的没一瞬,他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接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他舍命的场景。
摇头将脑海的血腥驱逐,谢南星强迫自己忘记这一切。
他不能累,更不能去想这一路有多少人为了救他而死。
只有活着,才能对得住那一个个为护他而死的人:“我不累,你们吃完干粮再略微歇上一会,待到力气恢复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现在月光亮,我眼力不算差,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唤你们醒来。”
话音刚落。原本席地坐着吃干粮的护卫迅速将谢南星围在中间。
一人钻入草丛,将剑架在一体型有些庞大,却格外灵活的人身上。
这些人都是小高的熟人,所以就算被用刀架在脖颈上,小高也像个没事人一般站意图站直身子。
哪知腰杆刚挺直,那将刀架在他脖颈上的人,将他一脚踢跪在地。
抬头很哀怨的瞪了往日吃过他肉干的护卫一眼,脖颈上的剑总算离他远远的了。
转头看向那被妥帖护住的谢南星,小高笑着蹦了一下:“主子,是奴才。”
谢南星闻言从护卫堆中探出半颗头颅,看着眼前一身破破烂烂,脸上还被树枝划拉出两道口子的人,谢南星赶忙凑了上去。
“你怎么跟来了?”
谢南星眉头紧拧,鼻头有些泛酸。
不带小高自来不是担心小高会拖他后腿,因为被沈烬墨留在他身边的每一人,都不可能成为他的拖累。
谢南星只是单纯希望小高能好好的。
吃得好好的,睡得好好的,养的胖乎乎的。
答非所问:“奴才钻进马车箱子里头跟过来的。”
拿出一个饼子递到小高手里:“这般危险,你还特地冲过来,傻不傻啊……”
大口吃完谢南星给的饼子,自离开马车,小高已经好久好久没吃东西了。
这荒山野岭寒冬腊月,这林子连片绿叶都没有,更何况那等果腹的果子?
略做歇息,众人继续借着月色赶路。
小高笑着谢南星有些闷闷,便开始很认真的解释:“奴才不在您身边,就没人如我这般会熬药,而且您吃惯了奴才做的菜,旁人做的您肯定吃不惯。”
“而且奴才是您的人,自当是要一辈子伺候您的。”
“再者,大人那般凶,奴才指不定会被他吓死的。”
不知疲惫的低声絮絮叨叨,夹杂在带着微喘的嗓音之中。
被血腥铺满的逃命之旅,因着小高的存在,开始变得干净。
接连数支短箭从两侧射来,刀光剑影之间,五名护卫将所有箭矢阻拦在外,谢南星一手将小高推到身后,u迅速用袖箭将展露身形之人,精准射杀。
打斗之声又吸引了十来名暗卫,谢南星背靠一棵大树,迅速往空掉的袖箭之中补上三支箭矢。
月光将刀刃寒光折射,谢南星猛的将小高扑倒,压在小高身上将那离他们极近的暗卫击杀。
一路被人护得极好的谢南星,手臂上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周边战斗打住,谢南星从小高身上爬起,将放在腰间的金疮药递到容色苍白的小高手中:“还不快给你主子涂药?”
小高低头一边替谢南星包扎伤口,一边抽抽嗒嗒的流着泪珠子:“主子,这是奴才头一次瞧见您受伤。”
还是为了小高受伤。
“瞎说。”夜太冷,谢南星的疼痛也不太明显:“我刚到长公主府那阵,比这伤可重多了。”
将袖箭换到没有收上的那只手,谢南星拍了拍小高的脸颊:“吓到了?”
摇头,搀扶着谢南星起身,众人再度朝前赶路。
逃命之人总比追杀之人要多上几分毅力,从月过中天到天光既明,谢南星一行人都没有在遭遇任何伏击。
又朝前走了四五里路,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
小高将自个儿的衣裳披在谢南星的身上,看着谢南星手臂之上的伤口,暗自心疼。
暗卫骤然竭呼:“隐蔽,保护主子。”
小高迅速搂着谢南星在地上滚了一圈,紧接着将谢南星护在一棵需三人合抱的大树之后。
刀剑相接,打斗声越来越大,血腥与杀戮离谢南星越来越近。
窝在小高和大树之间的小小空间的谢南星瞧不见一丝天光,连带着手中袖箭,亦无处可射。
对战的声响朝着远离谢南星的方向而去,过了极久,谢南星抬手轻拍小高的手臂催促。
“小高,他们走了,我们要继续逃了。”
宛若一座小山将谢南星阻挠的小高,没有言语,撑着颤抖的双臂竭力从谢南星身上挪开。
堪堪挺起半个身子的小高,骤然一个侧身,将一佯死暗卫刺出的利刃,直直用身子挡住。
小高混着满口鲜红,高喊:“主子,快走啊。”
酸疼从耳入心,又从心到眼,滴滴透明的泪珠下得比这场山雪更大。
仿若宣泄一般,谢南星朝着那暗卫连射了三支箭矢。
一箭直穿喉管,一箭刺穿心脏,最后一箭落在了其握箭的手腕。
跪地意图将小高搀扶起身的谢南星,发现小高那肉乎乎的后背,竟然已经没有落手之处。
一根,两根,五根,十五根……
哪里来的什么未被暗卫发现,有的只有小高用他的整个身躯,替谢南星挡住了二十三箭。
一声未吭,一动未动,才让那些暗卫忽略了那被小高用性命护住的谢南星。
谢南星手忙脚乱的将沈烬墨替他提前备上的保命药丸拿出,一股脑往小高嘴里塞。
药丸未曾入口,谢南星早就被冻僵的掌心,宛若烈火灼烧。
一手颤抖着压住那从小高胸膛不断涌出的鲜红,一手不住的往小高嘴里塞着药丸。
含着满口血腥一直不敢开口的小高,用那胖乎乎的小手拍着谢南星的手臂。
一下,两下,三下…
小高拍不动了,仰起头看着谢南星笑:“主子,您别哭。”
“跟着您…小高已经把…这辈子的肉,都…都吃到了。”
“奴才这辈子…不…不亏了。”
“就是…就是日后不能陪着主子,旁人…熬不好药,做…不好饭,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