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的身份别说放在这神都勋贵圈子里,就算放在整个大夏,那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有本事有手段有银子,有容貌还有圣宠,可却硬是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
但没有人可以否认,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这满朝文武乌纱掉地,家毁人亡。
谁让沈烬墨这大夏第一奸臣,除了夏弘,就只听谢南星一人的话呢?
故但凡沈烬墨不在谢南星身边,便会有带着各色意图往他身前凑的人。
今日韩洲得胜归来,夏弘摆出一副不计前嫌之姿态,而韩洲对谢南星的格外重视,自然被有心之人看在眼中。
就算来日沈烬墨这奸臣倒台了,有韩洲护住,谢南星依然可以狐假虎威。
故今日往他跟前献殷勤的人,又多了不少。
杨槐和墨平从沈烬墨离去至今,软硬兼施用尽各种手段,才在袭嬷嬷亲自送来一条鹿腿之际,将这些个人给送了个七七八八。
小高做不来这等斡旋之事,他默默将鹿腿腌制之后驾上火堆,一边做着伺候谢南星的事,一边将这条鲜嫩鹿腿烤到滋滋冒油。
等到杨槐墨平彻底抽身,小高最后往那鹿腿上涂上一层蜜,香甜之口感将周遭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条鹿腿,可是钟元元做主,从夏弘要用的那头鹿上卸下的。
除非谢南星主动相赠,不然他们再是食指大动,也没人来谢南星这边讨这一口吃食。
小高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将最嫩的那一块鹿肉切下,沾上洒料递到谢南星跟前:“主子您尝尝,看还要不要再烤焦一些。”
谢南星看着小高那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模样,觉得憨得有些过了分。
夹着鹿肉吃了两块,谢南星道:“我吃着觉得正好,大人吃还要再多烤一盏茶的功夫。”
谢南星看着天上的日头,约莫还要再过一个时辰,沈烬墨就当出来了。
那等子比武定胜负的事,总归是要在吃点东西后再开始的。
想着这鹿腿再烤这般久必然不好吃了,就笑着做了决定:“这条腿你们几个先吃完,晚些我同大人一块吃。”
谢南星惯来胃口小,不久前才用完午膳,一下子再多吃这些个鹿肉,反倒觉得不舒服。
谢南星虽这般交待,小高还是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将最好的那几块肉片到了谢南星手边的瓷碟中。
又往鹿腿上刷了一层蜜,小高笑得眼睛缝都没有了。
可想到这是御赐之物,又有些不太敢动了。
杨槐接过小高手里的刀子,一边片肉一边往小高和墨平碟中放:“主子要吃大人猎回来的,这鹿腿不吃就浪费了。”
若真爱重,不会因着这一条鹿腿被赏赐了下去而不满。
若真厌恶,更不会因着谢南星强吃了这条鹿腿而宽宥。
这个道理杨槐懂,墨平也懂,小高虽不懂,但看着身边两人都吃了起来,反倒吃得比谁都带劲儿。
谢南星瞧着他们几个吃得尽兴,便悄悄摸摸从袭嬷嬷那讨了一壶酒过来。
要问为何惯来都找林公公帮的忙,如今开始找袭嬷嬷了?
那自然是沈烬墨交待的。
将酒壶递到杨槐手上:“你们喝点,才能更尽心。”
三人还要当差,谁都不敢轻易接这壶酒。
谢南星喜欢瞧他们大口吃东西的模样,反倒亲自给他们将酒倒满了:“还要我接着倒吗?”
反正他这没有官身的身份,若真要细究起来,同墨平杨槐也差不多。
杨槐笑着将酒壶接了过去,偷偷给谢南星倒了一点点:“您偷偷吃,我们都不告诉大人。”
谢南星才不喝:“我想喝,难不成沈烬墨不给我?”
小高吃得满嘴油乎乎的,还没忘记应和这话:“那是,大人都听主子的话,主子才是最大的。”
谢南星朝着小高笑着点头,不忘解释道:“这酒不醉人,你们全喝完也不耽搁你们办差事。”
这话落下,原本小口喝酒的人,开始没了顾忌。
火光让肉香和酒香交叠,于平淡之中酝酿出的家长里短,于谢南星而言,最是珍贵。
身侧原本空荡的位置多了一道人影,谢南星侧头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染上疏远:“钟世子好久不见。”
钟峦学着谢南星同这神都勋贵格格不入的闲散模样,在草地上挪动了几下,找到了略微舒适的地方半躺了下来。
“是挺久未见了。”
自钟落月失了中宫之位,钟峦这先皇后的娘家纵然没有被削去爵位,却也再没在这神都勋贵圈中露过面。
同钟峦的失意比起来,是沈烬墨一日好过一日的扶摇直上。
纵两人离得极近,纵两人曾同窗就读,但显而易见,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话头可聊。
往日占据寒暄之主动权的钟峦,今夜也未有开口。
他的目光大多落在蓝天白云以及远处的丛林之处,偶尔回头看向谢南星之时,也会浅浅笑一笑。
这种不明不白的并肩而坐,谢南星不喜欢:“钟世子来找我做甚?”
钟峦轻轻笑了笑:“谢南星,你如今瞧着比之前更好了。”
是更好了,而不是更好看了。
现在的谢南星,自然不是钟峦再敢狂言将其藏入后院的男宠。
就算谢南星如今失去了沈烬墨的庇护,钟峦也做不到。
而钟峦,也早就歇了这番念头。
“多谢钟世子,我夫君快回来了,你最好还是莫要坐在我身边。”
凑在一处喝酒吃肉的三人状似未曾关注此处,可三人的余光实则全部落在谢南星身上。
没有等到谢南星的召唤,他们便继续装作专心吃肉。
“谢南星,我今日是来道歉的。”
“因着曾经对你的言语冒犯,故来同你道歉。”
钟峦依然看着天空,他想他应当多在谢南星身边再待一会,等会这差才好交。
听到这话,谢南星才转头起身,开始郑重打量着钟峦。
身旁的人,其实变了。
那股子被权势装点的傲气被卸下,坦然面对自己曾经喜怒哀乐的模样,反倒像个随时能云游四海的道士。
于沈烬墨而言,钟峦是无关轻重的存在,自然不愿分这一分心神在钟峦身上。
对这曾经对他示过好,给过轻蔑,却又冒险救过他的人,谢南星决定给他这份心安。
“钟峦,我原谅你了。”
头一次听到谢南星叫自己的名字,钟峦的心微微颤抖。
眼中的爱慕无法遮掩,起身撩了撩身上的衣袍:“谢南星,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