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旬湛都未能将韩洲姐弟召回神都的事,仿若一记重雷砸在神都上空,将这满神都过惯了好日子极其厌倦变化的勋贵,吓到坐立难安。
所有人都已经默认韩氏姐弟要反,可更令他们如坐针毡的是,却不知韩氏姐弟何时要反,他们当不当带着细软逃出神都。
就在旬湛返回神都的次日,因旬湛此行的不当用,直接被摘了乌纱帽并挨了十板子的事,就已经传入神都的千家万户之中。
忠勤侯府被御前侍卫重重围困,一道从兵部发出往北境和西境召回二十万将领的圣旨,由兵部亲自送出。
帝王隐而不发的怒火,早已蠢蠢欲动。
韩氏姐弟敢造反让这山河起了战火,那十万虎威军都将用鲜血替自己的决定负责。
夏弘坐在这神都的最巅峰,耳畔听着沈烬墨对于这神都舆论禀报:
“皇上,这神都百姓对韩洲造反之事状似不赞同,但臣觉着他们似乎含着期待。”
“与其说他们希望韩洲覆了山河,倒不如说他们希望韩洲直接杀了臣。”
“至于这满朝文武大多对此事持观望态度,不少勋贵之家近日去庙里求神拜佛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
他们啊,都希望上天眷顾他们,莫要让韩洲直接毁了他们金尊玉贵的好日子。
夏弘心里对神都如今这般局势,自然是满意的。
他不需要这朝野内外上心一心,他只需要这朝臣百姓知道他夏弘的委屈。
他夏一片好心召人回朝商议要事,何曾想这些个人狼子野心,竟然要乱这山河?
来日他夏弘做出任何决定,都是被逼的,没有比他这一国之君更无辜的人了。
可谁家帝王好生生召功臣回朝堂,连下十数道金牌啊!
林公公小跑着走入殿内,跪地道:“皇上,岁一回来了。”
迟迟收不到前线暗卫回信的夏弘,最后还是将岁一派到了东境:“宣。”
岁一躬身入殿请安,亲自将调查结果呈送到帝王跟前。
夏弘嘴角染着的弧度,逐渐变得冰冷:“岁一啊,韩洲重回东境之日,朕让你派出去的暗卫,就全军覆没了?”
双膝跪地,匍匐叩首,冷汗一阵一阵从后背冒出:“属下知罪,小韩将军这身修为的确进展极快,就连属下此次同他交手,也费了不少功夫。”
“那这是虎威军失了一军主帅这般久,你们还没将消息传回神都的理由吗?”
嗓音未起波澜,而这金殿却已是风起云涌。
除沈烬墨之外的所有人皆匍匐叩拜,面对君王无声之怒,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死了两月的人,断了两月的消息,到了今日才发现。
岁一,可不就是无能吗?
无能的暗卫,是要丢了性命的。
未曾理会这跪了满地的人,夏弘直接将迷信递到了沈烬墨手中。
一目十行,就连沈烬墨的嗓音也透出了疑惑:“韩淑失踪了?”
这金殿内无人应答,那就只能由岁一这戴罪之人来说;“属下亲自带人前往东境,将军营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韩淑之踪影。”
“这般证据有些单薄,这一军主帅带军外出清剿流寇,十天半月不在军营也是正常。”
沈烬墨这般论断,是旬湛给的,夏弘原本也是认的。
岁一明显感觉到沈烬墨这话说完之后,夏弘的容色反倒松了些许,甚至隐隐透出了愉悦。
夏弘就是期待韩淑早有行动,越早越好。
“属下细细查探过那些尸首,按照尸首之腐烂程度而言,估摸着已经死了两月有余。”
两月,正好是田定去往东境的日子。
也就是说,在姐弟二人头一次听到这般消息后,就已经有了动作。
那般时刻,估摸着也就拥有二十艘战船。
这韩淑姐弟,还真是胆子大,为了报仇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岁一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自行领了刑罚好好反省一阵,这暗卫司的事,你就先不用管了。”
至于还有没有机会再管,看的不仅是命,还有运。
跪地匍匐的随意呼吸骤然一沉,咬牙问:“皇…皇上,那这暗卫司属下当交到何人手上?”
夏弘并没有思索多久,道:“让忘衡接手一段日子。”
惯来极懂避嫌与权衡之道的沈烬墨,未曾推挽这新纳入掌中的势力:“谢皇上隆恩。”
于沈烬墨而言,他不过在暗卫司挂了个虚名,所谓的权势,最终都会归于夏弘之手。
夏弘起身走下龙椅,压根没有理会岁一看向沈烬墨之时暴怒的目光。
在夏弘这里,没有谁是唯一的选择。
没要岁一的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至于岁一要立下何等功勋才能再起,那就要等机缘了。
沈烬墨低头朝着岁一勾起嘴角,弯腰拍向岁一的肩膀:“岁大人日后可要当心些,这没了皇上的庇护,想要你这条命的人,可太多了。”
挑衅将岁一心头的怒,转变成了对沈烬墨的不满:“沈烬墨,你算计我?”
夏弘回头的一瞬,正好看见的是岁一与沈烬墨这番硝烟味极浓的对峙。
“忘衡。”
听到夏弘的呼唤,沈烬墨当即起身跟上了夏弘的步子。
夏末的最后一场雨落下,一应宫女太监如往日一般端着冰鉴、摇着折扇,在雕龙画凤的连廊之间穿行,小心翼翼替夏弘驱散着热气。
这天儿已经不若前头那般热,这些宫女太监的力气够用了,这扇风的事自然也不用沈烬墨亲自来做。
立在庭前看着这一场夏雨,夏弘开始将所有旁支末节凑在一处。
“这兵部派到东境的使臣无人见过韩淑,甚至连旬湛都未能见到,朕觉得韩淑指不定在田定离开东境之后,就不在军中了。”
至于缘何不在军中,存在的可能性太多了。
但夏弘心头期待的可能,却只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