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一端阳,日下祈安康。
谢南星今日起了个大早,久违的站在铜镜前将自己也收拾成了那副春意盎然的模样。
浅绿外袍搭着月白里衫,下裳衣摆上绣着游鱼戏菖蒲,宽散的衣袖蜿蜒着的藤蔓被多多小花点缀。
头上那新制的簪子上用以装饰的,是一朵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粉白牡丹。
手上缠绕着的五彩绳上坠着几个小粽子和小酒壶,绕在腰间如意扣上的香囊也别于往常,特意做成了个软糯粽子的模样。
未系腰襟,这端阳早间的风一吹,药香的苦涩同花香缠绵,成了这洛安城内最勃然的那一缕生机。
手里还拿着另一串和自己手腕上一般模样的五彩绳,在屋内等上一会子就要钻到门头亲自看一眼。
日头爬上苍穹,刚去御河巡查布防归来的沈烬墨骑马归家。
墨平率先跑上前将虚掩的房门推开时,坐在凉亭内的谢南星正被杨槐哄用着早膳的点心。
放在院门上的手迟迟未曾放下,本当恭谨的眸子在此刻失了神,下意识吞咽的口水,是对美最纯粹的欣赏。
沈烬墨一脚将墨平踢到踉跄,走入院内的那一瞬,放下糕点的谢南星直接跳入了沈烬墨怀中,恰好将沈烬墨准备再补上一脚的动作压下。
“沈烬墨,端午安康。”
冷眸染笑:“乖乖,端午安康,长命无忧。”
扬了扬手中的五彩绳:“你先放我下来,我替你系上。”
“不要。”
抱着谢南星入了凉亭,将人按在自己腿上,将手伸到谢南星跟前:“我的,不要让别人瞧见。”
谢南星举起沈烬墨系上五彩绳那只手,眉眼弯弯:“沈烬墨,我今日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特别好看。”
好看到,沈烬墨不想让任何人瞧见。
“那只给你瞧,好不好?”
沈烬墨闻言转头看向被杨槐搀扶起身的墨平:“今日给你们放假,莫要待在家中。”
“哈哈哈。”谢南星笑得前俯后仰:“沈烬墨,你真的好生小气。”
将人严严实实遮挡在怀里:“谢南星是我的。”
“是你的是你的。”
拿着点心喂到沈烬墨嘴里:“快些吃完,等你御舫巡游归来,人群也散了,我们再赁条小船独自去游湖。”
沈烬墨想着今日的事,深深吐息了极长的一口气:“御舫比旁的画舫高了极多,视角也更好,看到的热闹也更多。”
“不去了吧。”谢南星那透亮的眸子滴溜溜的转:“我这般好看的模样让旁人瞧了,我夫君会生气的。”
抬手捏了一把腰间的软肉:“今岁这神都惯来压抑,今日巡游前还有勋贵子弟和民间百姓龙舟竞技,比往年可要热闹不少。”
“这样啊……”谢南星端着茶汤给沈烬墨漱口:“那让旁人瞧了沈大人的夫郎,沈大人岂不是亏大发了?”
“旁人看了,你也还是我的。”
两手捧着沈烬墨的脸颊,在沈烬墨额头印下一抹温热:“我们家沈烬墨啊,还真是大方呢。”
旁人是否沉沦于种种苦涩谢南星不知道,反正他家沈烬墨已然拥抱绿意,享惠风和畅。
他们的日子过得越好,才是对过往伤害最有力的回击。
谢南星不仅今日好看,日后的每一日,都会好看。
反正这满神都可没人敢因着他好看,胆子大到敢从沈烬墨想手里抢人。
大方的沈大人将原定的骑马游洛安改成了坐马车外出,正院之内除了墨平之外,所有人都得了一日假。
然夏弘出行,杨槐得了这一日假也没别的去处,杨槐便大发慈悲揽了墨平的活计,让墨平去找旁人安抚受伤的屁股。
马车停在御舫登船口之时,满朝文武皆已到到齐。
沈烬墨率先走下马车,杨槐将撑开的伞递到沈烬墨手中,谢南星刚从马车走出的那一瞬,就被沈烬墨用伞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沈大人的大方,有些牵强。
山呼万岁之声从远方传来,夏弘身侧站着钟元元和夏域,在比之往年更为热闹的欢呼声中登了画舫。
御驾在前,那遮挡谢南星容颜的伞自当收回。
等到群臣叩拜起身的那一瞬,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被谢南星给夺了去,就连沿岸的百姓觑见谢南星三五分的容色,都陷入了沉寂。
谢南星他们不是时常见,但去岁冬日的长街跪拜,年关前的金銮殿翻案,他们大多是有耳闻的。
短短半年,在满神都的谩骂和诅咒声中,怎么就能好看成了这满神都不能与之比拟的程度?
这越骂越好看,这越诅咒恩典越盛,到底是哪里来的道理?
那些个原本准备在巡游之时再赏这对夫夫几句咒骂的百姓,直接将那准备吐出口的秽语,生生吞了下去。
就连那一双双眸子里头的恨意,也开始收敛。
他们又不蠢,明知道这样只会让这对狗夫夫过得更好,他们凭什么还要上赶着给人做嫁衣?
谢南星依偎在沈烬墨怀里,坐在漆红护栏前,将这些个变化纳入眼底。
将沈烬墨握在手中的油纸伞直接收了,谢南星将自己整个人给展露了出来,感受着四下之人直白的艳羡,也享受着眼前愈发开阔的热闹。
“沈大人,我可能真的生得极好看。”
“那是自然。”
这话不是沈烬墨说的,而是夏域板着一张脸冷声说的。
“这神都,别说男儿,就算女郎也比不上你分毫。”
“佐以你这双始终蓄满皎洁的眸子,但凡你笑一笑,这世间百姓心头对那神明的想象,就当是你这般模样。”
夏域这话刚落下,因着近来动作过大被叫道御前提点几句的旬湛,加快步子冲了过来。
“咳咳…咳咳…”
接连几声干咳,才将那就算越过沈烬墨也非要多看谢南星几眼的夏域,给唤回了神。
“明王,臣觉着那边风景独好,更适合看这群舟竞技,不若您同我移步那边?”
夏域低敛眉头,沉着嗓音道:“请旬大人带路。”
将人带到那避人的船帘之处,旬湛直接将夏域抵在那粗壮的红柱之上:“方才特意凑上去在瞧谁?”
夏域瞪大那双迷蒙的眸子,想了好一会才故作诧异的问:“夫子吃醋了?”
旬湛拧着眉头:“你离他远些,不然……”
话没说完,夏域直接撞上去,亲了旬湛一口:“亲亲你,别醋了,成不成?”
困住夏域的手收回,痴痴捂着自己的唇。
夏域又凑上来,亲了旬湛脸颊一口:“再醋,晚上便让你为所欲为,成不成?”
旬湛脸颊红透,转头掀开帘子,让河风将脸颊上的燥热驱散。
回头瞪向夏域的那一眼,却见夏域眼底闪过精光。
小骗子,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