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未能赏到的寒梅覆雪,谢南星在两人大婚的这个夜晚如了愿。
算是,上天给予谢南星和沈烬墨的新婚之礼。
将吴辞修留下的那两盏灯笼一手提了一个,沈烬墨始终和谢南星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既不会妨碍谢南星蹦蹦跳跳的在梅林中独赏这场腊梅盛宴,也不会妨碍谢南星不用回头,就能感知到沈烬墨的陪伴。
折下一枝梅,谢南星趁着沈烬墨快速跑出几步,又骤然回头看向沈烬墨。
此时的沈烬墨手里提着的两盏灯笼,依然保持着与其肩膀齐平的高度,谢南星骤然失笑。
他就说这没有月光照耀的雪夜,靠着两盏灯笼最多照清前路,哪里就够他将腊梅的每一丝纹路勾勒得这般清晰。
跑着走沈烬墨,谢南星从沈烬墨手中夺过一只灯笼,接着将自己手里的梅枝递到了沈烬墨手中。
“谢某听闻沈大人今日新婚,特折梅以祝你与夫郎新婚之喜。”
将手里的灯笼直接挂在梅树之上,谢南星想了想,把沈烬墨手里那只灯笼也挂了上来。
龙凤呈祥,灯笼自当成双成对。
有沈烬墨在,谢南星一点都不担心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沿着石阶往下走,估摸着又走过了一株梅树,谢南星停在原地抬手又折下一只梅。
“阿娘听闻忘衡大婚,祝吾儿与南星和乐百年,康健安顺。”
“阿爹听闻忘衡大婚,祝吾儿与南星并驾齐驱,执手遍历人间美好。”
“太傅听闻忘衡与南星大婚,祝你与夫郎白头偕老。”
……
谢南星啊,就这样一级一级石阶往下走,一枝一枝梅花往下折。
借着他的口,替谢南星所有见过的,听过的,曾认真对过沈烬墨的人,将祝福一一送上。
待走到山脚之时,沈烬墨怀里已经抱住了满满一捧腊梅,似是来自满座宾朋,可实则只来自谢南星一人。
停在山脚青砖之上,沈烬墨将怀里满满当当的的美好,一道送到了谢南星怀里。
隔着腊梅揽住谢南星的腰,沈烬墨缱绻道:“谢南星,新婚快乐。”
谢南星仰头,骄纵着索要:“沈烬墨,你给谢南星的新婚祝福呢?”
沈烬墨揽着谢南星一跃而起,将整座梅林开得最艳的那束花摘下。
两人一道落在马背之上,沈烬墨才将那一枝梅插入谢南星怀中。
“沈烬墨闻乖乖大婚,折林中最美之梅聊做恭贺,愿乖乖万事如意,平安康健,事事开怀。”
在马背之上回首,谢南星亲了沈烬墨一口。
转头,垂首,闻着怀中红梅之暗香,大声道:“沈烬墨,新婚快乐。”
夜晚的那场雪到了天光微亮之时便停了下来,夏域一大早先是进皇宫给钟元元和夏弘请了安,接着在相府门头下徘徊了一阵,转头直接去了相府。
此时的谢南星还窝在沈烬墨怀里睡得甜蜜,沈烬墨则沉迷于给谢南星轻轻揉着那惯来酸疼之处,压根不想去见夏域。
墨平哪里敢打扰正养着谢南星的沈烬墨,只得跪在夏域跟前请罪:
“明王,我家大人和主子还未醒,要不您先归府,待他们醒了奴才再告知他们您今日来了?”
夏域沉默片刻,固执道:“我等他们。”
见夏域坚持,墨平只得将夏域带到了偏殿,自己则立在卧房门口,等着沈烬墨的抉择。
躺在床上替谢南星按了半个时辰,眼见墨平依然在,沈烬墨便知晓夏域今日非见到谢南星不可。
将怀里软乎乎的人儿移出,沈烬墨亲了亲谢南星那泛着红晕的小脸,随意披着件大氅就入了偏殿。
看见夏域的那一瞬,沈烬墨是有些嫌弃的:“臣见过明王。”
“怎么是你?”沈烬墨不想看见夏域,夏域想见的也不是沈烬墨:“本王要见谢南星。”
沈烬墨道:“他累了。”
夏域见沈烬墨完全没有让自己见谢南星的意图,端着茶连喝了两口,选择了勉为其难的讲究。
“你若重伤再难痊愈,谢南星还会同你在一处吗?”
沈烬墨眉尾一挑,知晓夏域为何而来:“会。”
“你重伤难愈,会选择让谢南星找一个更好的吗?”
“不会。”
“为何?”
“我离了他,他就会把自己折腾废。”
这个事实,沈烬墨比任何人都清楚。
夏域思索了好一阵得出了一个结论:
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名正了,这后头的事情才好办。
两人都是这种速战速决之性子,压根没有一点子准备寒暄的念头,得到解决之法的夏域,转头骑马朝着相府而去。
虽然夏域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但夏域这段日子白日的时辰都是待在相府,晚上大半的时间则是睡在旬湛房间的碧纱橱内。
他在认真做着照顾旬湛的事,就算旬湛一直在刻意疏远于他。
蹑手蹑脚推开旬湛的房门,因着昨夜又下风雪惹得腿疼难耐,好不容易在日头出来之后才入睡的旬湛,眉头依然紧紧拧在一处。
夏域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汤婆子,熟练的给旬湛暖着那些个酸疼之处。
只有这般提前将筋骨暖透了,待到旬湛醒来,他扶着旬湛慢慢走路之时,才能略微使上些许力。
旬湛最初醒来的那阵子,这等子复健之事,旬湛是绝对不让夏域来参与的。
至于那等子拒绝的理由则是:夏域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日日扛着抱着旬湛这么大个人,日后容易长不高。
可自从夏域亲眼瞧见旬湛在仆从的搀扶之下,依然摔倒在地之时,他才明白旬湛这两条腿的情况,比旬湛说的情况差了极多。
在他多番逼迫之下,才得知旬湛这两条腿,痊愈之契机渺茫。
可渺茫,并不意味着再无希望。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夏域也得坚持下来。
床上因着疼痛在睡梦中才会拧眉头的人,眉间的褶皱平缓。
眼皮依然合上,里头的眼珠子却不经意的转了转。
夏域瞧了一眼,特意起身走到门口,将手里不够热的汤婆子换掉,从小厮手中接过新的汤婆子。
再次走到床边,原本躺卧的人已经靠着自己手臂的力气,坐了起来。
嘴角带着的弧度透着轻巧,而那张让冷汗浸润的容色,却透露出了旬湛的费力。
旬湛,不想让夏域看见自己的狼狈。
他宁愿无数次摔倒在那些个仆从跟前,也不愿在夏域跟前摔倒一次。
救下夏域是他愿意做的,他不愿意夏域因着内疚,而做出任何决定。
夏域,不欠旬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