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显,夏弘未曾等到钟元元的现身,自然也没有达成让沈烬墨亲眼瞧见,钟元元朝他弯下脊梁的一幕。
带着些许可惜,夏弘让沈烬墨带着谢南星出了皇宫。
走出金殿一段距离,沈烬墨便将谢南星装零嘴的布袋子撤下,拿着容易咀嚼的蜜饯就往谢南星嘴里塞。
眼见谢南星慢慢嚼开了,沈烬墨又将肉干撕成更小条,一边喂一边叮嘱:“这个要多咬一会,你略微垫一垫,出了宫再吃旁的。”
沈烬墨自然明白,见过神都之人在吃食上下手段的谢南星,必然不会沾染这皇宫的吃食分毫。
夏弘其人,自来便不是什么手段光明磊落之人。
而林公公既然给谢南星备了吃食,谢南星若还是吃这些个自带的零嘴,那下的不仅是林公公的脸面,还有这天家的脸面。
一坐上马车,墨平便先将一直温着的两份吃食递上,转身坐到前室,驱赶着马车平稳前行。
陆白双手环胸,保持着绝对的戒备心,防范来自四周的所有风险。
沈烬墨不一会就将饭菜吃完,瞧着谢南星拿着勺子,有一勺每一勺舀着菜粥的动作,就觉得好笑。
但凡今日坐在谢南星身边的不是他,谢南星此刻必然撂挑子,一口都不愿意多吃。
如今他家谢南星的威慑一日甚过一日,略微带点怒火,这满府的人也无人敢劝。
想到这里,沈烬墨倒是有些想着杨槐的好了。
最起码他不在家之时,能有个人盯着谢南星用膳。
偷偷打量了一眼沈烬墨嘴角的弧度,谢南星解释道:“有些烫,我晾凉再吃。”
“我帮你吃。”
在谢南星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烬墨缘何变了性子的间隙,沈烬墨就已经拿过谢南星面前的瓷盅,用勺子舀了大半勺粥。
并没有往嘴里放,微微抬手放在一旁的缘由也不是为了晾。
毕竟这原本就是用烫水温着的粥,再烫能烫到哪里去?
沈烬墨不过是在寻找契机罢了。
“谢南星,你如何看今日这一出?”
谢南星思索了片刻:“我觉着不像夏陵的手段,但这个事情若是成了,最大受益者是夏陵。”
故这事就算不是夏陵做的,也和夏陵脱不了干系。
这话落下,沈烬墨顺手将粥喂到谢南星嘴边,附和道:“是,九皇子若出了事,夏陵的确再无对手可言。”
谢南星将粥咽下,继续道:“我瞧过那匹马,但凡不是旬湛拿命救了九皇子,九皇子真被甩下去,必然生机渺茫。”
感知到嘴边的温热,谢南星又张口将粥接住,继续道:“皇上是知晓旬湛对九皇子之心意了吗?”
沈烬墨将茶盏往谢南星手边推了推:“他不需要知道,九皇子死了,旬湛必然要拿半条命来赔。”
一国之君,永远不会把小情小爱当作过重的筹码,权力与谋算,利益与制衡,才是他无往不胜的法宝。
就算如谢南星和沈烬墨这般拿命护住对方的情意,夏弘也依然觉得一个谢南星,必然重不过权势。
谢南星歪头,有些好奇:“那旬湛护九皇子之时,脑海里装的情还是利?”
沈烬墨眉头一拧,总算意识到为何谢南星提起旬湛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不太舒服了。
手上喂粥的动作未变:“谢南星,你缘何连名带姓叫旬湛了?”
说好了,只这般叫沈烬墨的。
谢南星头皮一紧,眸光染上示弱:“就是…是旬湛不让我叫他旬夫子,我如果不叫旬湛,难不成叫阿湛?”
沈烬墨微微抿唇,又喂了一勺粥到谢南星嘴边。
自我斗争一瞬,沈烬墨道:“叫旬公子!”
“日后这些人姓甚,你便唤什么公子。”
谢南星发自内心觉得沈烬墨还真是聪明:“好,日后我便叫旬公子。”
眼瞧着一盅粥已经被谢南星吃了大半,沈烬墨便没有再喂,也没有再做那等子转移注意力的事情,自个儿默默低头将剩下的那些个全部吃完了。
谢南星眼见沈烬墨吃完了粥,将话头拿到自己手上:
“我觉着以夏陵从定西郡归来的时间来看,他手里积蓄的势力还不足以让他这么快善好后,所以今日这一出,是皇后在协助?”
“皇上就是想让大家这么以为。”
沈烬墨这话落下,就已经将答案摊在明面之上。
让夏域置身险境,最后又表露出对夏域母子看护之情的,是夏弘。
谢南星并没有生出任何诧异,现在的夏弘做出任何事情,谢南星都觉得正常。
“皇上缘何对娘娘有这般执念?”
钟元元是夏弘的长嫂,以钟元元之聪慧与秉性,断然做不出任何让夏弘生了误会之事。
但若钟元元从来便不属于夏弘,甚至于从来便没有属于夏弘之契机,夏弘又何必机关算计数十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长嫂圈禁后宫。
且这长嫂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是陪着先帝开疆扩土结束百年战乱的,开国之后。
“人心不足,欲望使然。”
天际最后一抹光亮落幕,夏域从太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浑身沾满血腥的袍子已经被换下,如今身上穿着的是质地极好又合身的新袍子。
比之他过往的任何衣裳都好。
但夏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
晃了晃还有些绵软的四肢,夏域撑着床栏刚有了动作,原本候在偏厅的太医跑到夏域床边,随时待命。
听到动静的小太监推门而入,小心翼翼伺候着夏域起身。
待到将衣裳和鞋袜穿好,夏域问出了苏醒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旬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