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暴雨之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两日,等到谢南星和沈烬墨一道走出驿站之时,四下干枯之树木已经蔓出了些许绿意。
午后日头洒下,为这阔别已久的绿意更添生机,但凡瞧了一眼的人,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并肩踩着日头,走在还染着湿气的青石板道路之上。
每朝前走几步,两人要不就会双手撞在一处,要不就是会肩膀贴在一处。
远远瞧着,不过比之旁的男子略微亲近了几分,但碍不住谢南星这副容貌着实扎眼,但凡路过的人总是要多瞧上几眼。
这定西郡的官员和豪绅的确恨沈烬墨入骨,可这定西郡的百姓,却隐隐觉得沈烬墨当是一个好人。
又加上沈烬墨在定西郡已经待了挺久,这驿站附近的百姓多少都认识这位长得极吓人,却又极干实事的大人。
故两人的出行,其实是相当高调的事情。
而一贯低调的二人选择高调出行,自然是因为沈烬墨希望更多人知晓他心尖尖上的人到了定西郡。
今日有谢南星陪伴的沈烬墨,比之往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这沿路的百姓倒也敢大着胆子用正眼瞧着沈烬墨。
这一瞧就不得了,他们发现这沈大人竟然也生了一副比之谢南星,亦不遑多让的容貌。
只不过一眼瞧去,谢南星这容貌要明艳些许,而沈烬墨这容貌则是处处染上了刚强。
这世间爱以貌取人之人比比皆是,沈烬墨之前那副凶悍煞气在其容色的衬托之下,一下子便让人觉得合理起来了。
想着沈烬墨那白皙容色之多出的青黑,四下便有人忍不住劝慰:
“沈大人,您数日劳顿,可要好好歇息。”
这话一入谢南星的耳,就让他那双透亮的眼眸,将这夏日的阳光尽数藏入眼底,拥有了温暖人间的和煦之力。
转头看向那话落之后因着紧张而脸红的大嫂,谢南星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亲近。
极其自然的拿过沈烬墨腰间的布袋,从中拿出三颗蜜饯递到那大嫂手中。
“多谢大嫂挂心我家沈大人。”
旱灾绵延数月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等精贵的小零嘴?
这大嫂抬头看了看自家夫婿,咽了咽口水还是拒绝了这等稀罕物什。
“沈大人救了我们,本当我们回报沈大人,哪里还能要了沈大人替您准备的吃食。”
谢南星觉得这话好生悦耳,回头看了看向沈烬墨,挑了挑眉梢,当作道谢。
弯腰直接将蜜饯喂进了攥住阿娘衣摆的两个孩子嘴中。
而这一双儿女将蜜饯含住之后,只敢瞪大眼眸看着谢南星,并不敢咀嚼嘴里酸酸甜甜的蜜饯。
“吃呀。”谢南星将掌心的那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就像这样嚼,我家沈大人亲自买的,很好吃的。”
一大两小三颗头颅凑在一处咀嚼着蜜饯的模样,看得沈烬墨心头愈发柔软。
沈烬墨觉得谢南星应当是喜欢小孩的。
待到来日一切尘埃落定,沈烬墨觉得自己倒也可以找两个孩子给谢南星养养看。
这般念头刚生出,沈烬墨当即变了神色。
谢南星是他一个人的!
他怎么可能还亲自养两个毛头孩子来同他争夺谢南星的陪伴?
不懂沈烬墨心头的百转千回,瞧着周遭越来越多的小孩儿,谢南星将满袋子蜜饯一粒一粒拿出来,和所有小孩儿一道分享。
过往只要是沈烬墨替谢南星准备的东西,谢南星从来不会分给别人。
故今日的谢南星,是出乎意料的大方。
所以谢南星今日,真的心情极好。
瞧着这些个眼巴巴的孩子,谢南星将袋子倒立晃了晃:“没有咯。”
“谢谢漂亮哥哥。”
笑意真挚,道谢之声从四处传来。
“不谢啊,你们吃蜜饯开心,我瞧着你们吃也开心。”
所以谢南星觉得这等子蜜饯,他花的极开心。
沈烬墨瞧着谢南星意图起身,担心谢南星蹲久了头晕,阔步走到谢南星身侧,两手一道搀扶着谢南星起身。
两只手既然握在了一处,沈烬墨就没有再分开的念头。
谢南星怕因着这等事情,让这些好不容易觉得沈烬墨是好人的百姓,生出对沈烬墨不太好的念头,就有些想将手收回。
哪知他刚要退缩,沈烬墨反手就握得更紧。
手心染上湿意,谢南星先是回头看向那些个孩子,接着看向那些带着孩子外出的大人。
从这些人的目光之中,谢南星瞧见了好奇,瞧见了害羞,瞧见了不解,独独没有瞧见鄙夷。
“阿娘,这位公子是沈大人的娘子吗?”
被问的妇人弹了一下儿子的头:“应当是这个意思,但不是娘子,要叫夫郎,也有可能叫夫君。”
“男子和男子也能待在一处过日子吗?”
妇人牵着一双儿女往回走,想了想道:“只要真心相待,任何人都能待在一处过日子。”
人群中又有人开了口:“我们这些个百姓啊,只当在乎沈大人是不是个好官,至于他想同谁过日子,那是沈大人的事情。”
这话落下,倒是引起了周遭百姓的共鸣。
“的确,比起日日只知道开坛求雨太子殿下,沈大人才是真的为民谋福利。”
“话也不能这般说,我这些日子时时刻刻都在听人说,咱这的雨就是太子求来的。”
“我听说啊,这两日太子下榻的园子,如今日日都有百姓跪在地上谢恩呢。”
“我倒觉得这话不对,太子若真能求来雨水,哪里需要在不同郡县辗转?”
“那如今瞧来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指不定啊,这老天是看在沈大人勤勉,我定西郡百姓努力的份上,才降下的这甘霖。”
“不过我之前听说,这沈大人可是个奸臣,如今瞧来这等子流言还真是不可信。”
“这些个官场的事情我们哪里能看得清?我啊,只知道没有沈大人,我家这些人全都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