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狂风肆虐,将沈烬墨的袍子吹到猎猎作响。
墨平躬身在沈烬墨身侧,细细说着各郡县之灾情:
“大人,赈灾督察之人轮调之策管用,从我们手头交下去的物资,损耗比之往年少了五成。”
“因着这般手法未能给予这些个中间人提供捞油水之契机,又加上您接连在定西郡斩杀了数位官员,如今各受灾之郡县人人自危。”
“神都来信说,那如雪花般诋毁您的折子,都在往皇宫递,说是您这般做法全在清除异己,正请旨让皇上召您回神都。”
未起波澜,意图牟取私利的夏弘,心中怕的是沈烬墨杀少了。
想着如今之局势,沈烬墨明白到了走下一步棋之时候:“不用管,放出话头去,让他们拿银子买命。”
一道走入驿站,墨平问:“大人,那这收银子的尺度奴才如何拿捏?”
沈烬墨脚下的步子一顿,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他总觉得谢南星来过这驿站。
抬头看向天际,沈烬墨轻声一笑,觉得自己想谢南星都想出幻觉了。
这里是定西郡,谢南星从皇宫出来的密信今日才落到他手上,谢南星就算插上翅膀,也无法在此时出现在定西郡。
看着沈烬墨忽然生出的变化,墨平一颗心莫名吊了起来。
沈烬墨刚刚拿鞭子杀了那挑衅威胁他的县令之时,嘴角也勾起了这样一抹弧度。
不对。
这样的弧度加上这般模样,哪里是想杀人,明明是在想心上人。
见沈烬墨肉眼可见的恢复了那一副凌厉沉稳之姿,墨平担心沈烬墨刚刚未曾听见他刚刚说的话,便准备再度请示。
“大人,奴……”
沈烬墨骤然抬手,墨平的话戛然而止。
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余光又看向沈烬墨彻底卸下的凌厉,墨平摸不到一点头脑。
转头朝着楼梯走去,沈烬墨说话的嗓音压得极低:
“银两的数目你看着来,收银子之时必须让他们坦陈自己所犯之罪,否则便不收。”
“安排人先去查那几个比较迫切的官员,但凡所言之罪与我们所查出入大,直接杀了。”
“定西郡这些个贪官污吏莫要手软,瞧见一个杀一个,且要声势浩大的杀。”
定西郡杀的贪官污吏一为肃清定西郡,二为震慑其余郡县,让那些个心中有鬼的人不得不将手中银子交出。
而允许这些人拿银子受贿,则是因为以沈烬墨如今之力,无法肃清这么多郡县。
手里握住的这些个罪名,一为拿捏,二为来日时机合适之时,能快准狠的解决这等问题。
虽然不懂沈烬墨缘何声音这般小,墨平却也跟着将声音压到极低:“奴才今晚回屋子便去安排,明日一早再来同您禀报执行之法。”
沈烬墨微微侧耳,一侧嘴角高高扬起:“明日莫要来找我,如果我后日得空,会去找你。”
夏风愈发浩大,墨平看着沈烬墨将脚步放轻的背影,眼中染上了笑意。
迎着风头站立,墨平闻到了风中氤氲的湿气。
能平息这场燥热的雨,似乎来了。
而那个能平息沈烬墨心头牵挂的人,也当来了。
这世间,也就一个谢南星能让墨平的主子,生出万般情绪。
蹑手蹑脚回到厢房,目光一寸都未曾离开那微微隆起的被窝,脚下的步子则是朝着那窗户所在之处走去。
闪电将屋内照亮,倾盆暴雨之姿呈现,沈烬墨两手将那被吹到不断开合的窗户合上。
将身上的袍子一一脱掉,又把手里那根血迹未干的鞭子丢到外间。
走入浴房,沈烬墨极其奢侈的将一整桶水都用来洗漱。
这场暴雨过后,这定西郡的干旱必然能有所缓解,那些个几近干枯的河流与水井也当充沛。
坐在床榻边,两手拿着帕子不住绞着满头湿气。
耳畔听着那埋在被窝中的人传出的平整呼吸,沈烬墨眷恋的闭上了眼眸。
但凡不是疲惫至极,谢南星今日必然要等到他归来之后,才会入睡的。
心头染上心疼,沈烬墨觉得谢南星真的好傻。
是他此生见过最傻的人。
头发已经被擦干,沈烬墨将布巾子放下,两手极轻的将毯子揭开。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沈烬墨眼中的柔情与心疼,一瞬被幽森给取代。
躺在他床上的人穿着一袭极薄的红纱,而身上每一处弧度所在之处,都坠上了银铃,头上还夹了两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喉结反复翻滚,沈烬墨将毯子缓缓下挪,只见那一手便能握住两只的脚踝,已经套上了脚链。
而那脚链的底部,被锁在了床柱之上。
所以床上这人是打定了来色诱他的主意,最后躺着躺着,却睡着了?
“哼。”闷声一笑,沈烬墨放任心底的所有欲望流转,却没有即刻占有谢南星的意图。
因为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如今肉眼可见的瘦了。
放轻动作钻入被窝,将床上的小红狐狸抱入怀中。
电闪雷鸣席卷而来,倾盆暴雨在此刻落下。
沈烬墨用两手替谢南星捂住耳朵,将屋外久旱初逢甘霖之百姓的欢呼声,全部都拦在谢南星耳外。
他的乖乖,要先睡个好觉。
“嗯哼。”
怀里传来不耐的嘤咛,又在感知到熟悉的怀抱之时,换了个方向,将头埋在沈烬墨怀里,一下一下蹭着沈烬墨的胸膛。
仿若在找回数日未见的心安。
对着谢南星的动作,银铃碰撞之声,脚链拉扯之声,让欲望仿若火山之下即将喷涌的岩浆,在沈烬墨四肢百骸汹涌翻滚。
但沈烬墨依然没有要惊扰谢南星的念头。
因为怀中人熟悉的呼吸之声,屋外的雨声,百姓的欢呼之声,让此刻的沈烬墨,所有的欢愉都已经达到巅峰。
就像他这一生所求,在这一瞬都变得具象。
风调雨顺,百姓安宁。
身侧有伴,心有所托。
谢南星的到来,让这一个夜晚,美好到让沈烬墨做梦,都不敢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