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城北是一个多么偏僻的角落,但这消息,终有一天还是传到了将军府中。
“大小姐!大小姐!”温管家将鸳鸯的房门敲得啷啷作响,“太子殿下还活着!”
“他死了才好呢。”鸳鸯有些没有想明白管家为何要将这种事提一提。
“不是啊,大小姐,我说的不是夏沂殿下。”温管家解释道,“是夏渊殿下还活着啊!”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传出叮铃哐啷,撞倒各种东西的声音。
房门在温管家的面前打开,一名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女子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揪住温管家的衣领:
“你说什么?小渊他还活着?”
鸳鸯的脸色在阳光下有些惨白,曾经大而有神的眼睛底下布满了青黑色,脸颊消瘦了许多,但还是遮盖不了她的美貌,本是粉粉嫩嫩的两瓣唇瓣,此刻也是毫无血色,甚至还有些干裂,一袭白色素衣,在这样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的承托下,也有些让人瘆得慌。
“千真万确啊,大小姐,这两天已经在皇城中传疯了!”温管家也很是激动,大小姐终于愿意开门了,“今早娇娇上街买菜的时候,还听见那些官人在那里讲呢。”
“太好了,太好了,小渊还活着。”鸳鸯松开温管家的衣领,退后了两步,睁大眼睛喃喃自语。
随后,鸳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把推开温管家,朝外跑去,跑过林园小径,跑过下人丫鬟,直接跑进前厅,扑进温夫人的怀中。
“慢点跑。”温夫人被鸳鸯撞了个满怀,倒退了两步,但还是将鸳鸯紧紧地抱在怀里。
“娘,我好开心,小渊还活着。”鸳鸯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温夫人的肩膀,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留下。
“娘知道,娘也开心啊,那阿鸯跟娘一起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啊?”温夫人轻轻地拍着鸳鸯的背。
“嗯。”
忽然,温夫人的视线落在鸳鸯的双脚上:“哎呦,阿鸯你怎么连鞋都不穿呢,受伤了可怎么办啊!”
“嗯?”鸳鸯离开温夫人的怀抱,看了看自己的脚,直到现在,才感觉到一阵异样感从脚底传来,“好像踩到石子了,有点疼。”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啊,娇娇,你快去把大小姐的鞋拿来。”温夫人满脸心疼,“阿鸯,快让娘看看有没有流血。”
“娘,没事的,应该没有流血。”
温夫人将鸳鸯强按到椅子上坐下,让她将两只脚抬起来给自己看。
见鸳鸯的脚底只是一些灰尘与一两个红印子以外,并没有伤口后,温夫人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血,不然可有你受的。”
鸳鸯听着温夫人语气中都掩藏不住的宠溺与担心,忽然感觉鼻子一阵酸,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阿鸯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还有哪里疼?跟娘说。”温夫人拿出手帕,为鸳鸯擦了擦眼泪。
鸳鸯摇了摇头,冲温夫人咧开一抹笑:“娘,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哎呦,这孩子,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温夫人被鸳鸯又哭又笑的样子给逗乐了。
娇娇将一盆热水与鞋放在一旁的地上,对温夫人说:“夫人这里让我来吧。”
“无碍,你下去吧。”
“是。”
温夫人拿起毛巾,用热水沾湿后,轻轻擦着鸳鸯沾满灰尘的双脚。
“娘,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鸳鸯想要抢过温夫人手中的毛巾,不料却又被温夫人按回了椅子上。
“你坐好。”
鸳鸯看着温夫人的黑发间冒出的几根银丝,眼眶热热的。
“娘……”
“好了,阿鸯,我们走吧。”温夫人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擦净手中的水珠后,伸手从座位上将鸳鸯牵了起来。
她跟在温夫人的身后,一同走进了饭厅之中,只是短短的时间里,圆桌上就已经摆满了鸳鸯爱吃的炒菜。
“娘,这是不是准备得有些多了?”鸳鸯走近,看着面前这明显多过于自己食量的菜色。
“怎么会?我们阿鸯要多吃点才漂亮啊。”温夫人遮着嘴,笑盈盈地看着鸳鸯,自夏渊出事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在鸳鸯的眼睛里看见了重新燃起的光。
几筷下肚,鸳鸯才慢慢感觉到早已干瘪的胃部终于有了些知觉。随着胃部的慢慢蠕动,鸳鸯终于有了一种什么叫饥肠辘辘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温夫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仅仅地看着鸳鸯进食。筷与碗的碰撞声,成了唯一的声响。
在咽下最后一口后的鸳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娘,我吃饱了。”
“好,好,吃饱就好。”随即又朝着门外喊道,“富贵啊,来收拾一下吧。”
“诶,好,马上来夫人。”
用完餐后的鸳鸯,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不再是那么没有生气。
她走到温夫人的面前,说道:“娘,我出门走走。”
“早些回来,切莫贪玩。”
“知道了。”
离开了饭厅的鸳鸯,并没有向将军府的正门走去,而是转了一圈,走到了相较于偏僻的账房,听着里面传出的算珠碰撞声,鸳鸯就知道,自己并没有找错地方。
“老伯?我进来了哦。”
“啊,是大小姐啊。”温管家坐在一张案桌前,停下了手中的笔,摘下眼镜,看向门口,“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老伯,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您问。”
“那我就直接问了,您一定知道小渊现在在哪吧?”
“大小姐可是想要去找殿下?”
“是,老伯您要是知道的话还请告诉我。”
“这……老夫还就真不知了。”温管家面露难色。
“怎么会……老伯您从前不是号称中原百事通的徐通透吗?”鸳鸯的神情有些激动,完全不相信会有徐通透不知道的事情。
“这都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又是如何得知?”温管家也是一惊,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被鸳鸯所知晓。
“老伯您真是不记得了吗?当初您还想要收我为徒来着啊。”
“收徒?”温管家逐渐将鸳鸯与几年前在客家酒楼前遇到的那个清秀小男孩的五官重叠在一起,恍然大悟,“那个小男娃竟然是你?”
“当时只是为了偷溜出宫,才女扮的男装。”鸳鸯有些急了,“所以老伯你一定知道小渊在哪的对不对?”
“说实话,这殿下真是神秘得紧,我也确实有去打听,只是这还就真的没有人在皇城里见过这位殿下,甚至有人猜测,这太子殿下是不是住在个深山老林里什么的。”
“深山老林?深山老林……”鸳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谢谢老伯。”
道完谢后,温管家就这样看着鸳鸯飞奔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气:“谢什么谢啊,老夫什么都没帮上你啊,大小姐。”
“阿柴!备车!我要出城。”鸳鸯边喊边往卧房里跑。
“是,大小姐。”阿柴看着卷起一阵风就没了影的鸳鸯,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大小姐这不是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