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四权当先向门外走去。
辛九拿眼看朱玉晨,一脸你怎能害我的表情。
朱玉晨微笑,走到他身边,轻声耳语:“你每日行功,那是白练的吗?以意行气便可,你若不成,当心小命不保,我可护不了你。”
辛九皱眉,朱玉晨又轻声道:“去呀。”
辛九愕然,用眼神看他,那意思是:你不去吗?
“我又不是郎中,怎可擅闯老夫人卧房?”
门外洪四权又唤:“先生,请!”
辛九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再回老夫人卧房。
洪四权向老夫人讲明,老夫人说道:“如此,倒是错怪先生了,先生啊。”
辛九应声上前,低头应道:“老夫人。”
“我年纪大了,这几日身子又不爽利,方才言语过重,你莫要见怪。”
“老夫人折煞小人了,实不敢当。”
洪四权说道:“请先生施术。”
辛九无法,只得开了药箱,取了针包,铺展开来,借着用烛火烧针的空当,在心里琢磨。
朱玉晨说以意行气便可,那便是催动丹田内的温热,导于掌指,施于针上,至于之后如何,也只能再看了。
转来下针,既是妖气作祟,自然是首重宣发,于是便在太渊穴下了一针。
此穴乃肺经原穴,由此穴催气,鼓荡经脉,以助肺气宣发。
下针之后,三指捏针,意守丹田,将丹田那一缕温热之感,导向指尖,再灌入银针之中。
“哎哟……哎哟……”
“娘,你怎地了?”
“我这胳膊里,像有小虫子在爬,痒得紧。”
辛九不敢说话,凝神专意,唯恐心意一散,气便断绝。
洪四权侧目看他,见他神情专注,便俯身对老夫人说:“娘,先生在用真气给您老袪病,您老忍忍。”
“我自知道是先生在为我祛病,你没瞧我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嘛,我便是哎哟两声罢了。”
洪四权忙应道:“是,娘说得是,是儿子多嘴了。”
一盏茶的工夫,老夫人长出一口大气:“先生高明,老婆子这心口啊,不闷了。”
洪四权脸现喜色,看向辛九,见他依然神情专注,额头上满是汗珠,忙对丫鬟说道:“快为先生擦汗。”
丫鬟连忙拈着香帕,小心地将辛九额头的汗珠粘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辛九才撤了针,再按脉门,居然好了!
辛九自己都不相信,居然真的好了!
“先生,如何?”
洪四权发问,将辛九惊醒,此间可不是他欣欣然之所,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当下起身拱手:“回将军的话,老夫人已然无虞,我再开个方子,吃上几服药调理便可。”
“儿啊。”
洪四权忙俯身应道:“娘。”
“如此神医,万莫慢待了人家。”
“娘放心,儿子理会得。”
转而回过身来,向辛九摊手道:“先生辛劳,请往厅堂用茶,洪某稍后便来。”
辛九躬身答应:“小人告退。”
回到厅堂,看到朱玉晨坐在椅上,折扇轻摇,满脸笑意。
辛九走到近前,唤道:“东家。”
“坐吧,稍时领了赏,咱们一道回去。”
不多时,洪四权过来,满脸喜色,坐下后看着辛九问道:“先生大才,可愿入我府中做事?”
朱玉晨笑着说道:“将军当着在下的面抢人,于理不合吧?况且辛郎中虽有医术,却不懂妖邪之事,若非在下提点,怕早被打将出去了。”
洪四权哈哈一笑,向门外吩咐道:“取黄金百两,绢十匹,驾车送先生回去。”
天色向晚,辛九便直接回了朱府,官兵将钱物送入辛九房中,辛九拿了一锭黄金,谢了校尉,送至门外,方才罢了。
回转院中,见朱煜又搬了靠椅坐着看书,便说道:“朱煜姑娘,将军赏了十匹绢,我留着无用,你与姐妹们分了吧。”
朱煜也不抬头,淡漠应道:“如此便多谢先生了,回头我让她们来取便是。”
辛九不再搭话,自回房去行功。
一夜无话,转过天到药铺应差,昨日那位老者,早早便来了,且不仅是这位老者,昨日取过药的人,亦都相继而来,在门前排起了长队。
辛九便用昨日渡气之法为众人医治,直忙到午后时分,才算将所有人都医治好。
歇了片刻,起身想去方便,突然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悠悠醒转,周身乏力,喉咙干涩,气息不畅。
眼前现出一副娇美的面容,是朱煜。
“你醒了,起来喝水。”
辛九挣扎着要起身,朱煜伸玉臂挽住他双肩,将他扶了起来,顺势坐在床沿上,另一手端着茶碗凑到他嘴边:“喝吧,温的,不烫。”
辛九勉强抬起手来,扶着茶碗,一口气将茶喝得见底,方才感觉喉咙里好了些。
“还要喝吗?”
“嗯。”辛九有气无力地答应。
白钤端着另一碗茶过来,换过朱煜手里的,然后将软靠放在辛九身后。
朱煜又喂他喝了一盏,然后将他靠在软靠上。
辛九喘息片刻才说道:“有劳两位姑娘了。”
朱煜却道:“奉少主之命做事,不敢居功。”
白钤没好气地嗔怪:“你既作死,何不痛快些死掉,没得连累我们。”
朱煜说她:“先生也是一心救人,他初习方术,术业不精,你休逞口舌之利,没得招人嫌恶。”
“哼!”白钤转身便走。
“哪去?”
“取粥去,你瞧他脸色,便如那饿殍一般模样。”
白钤离开以后,朱煜告诉辛九,因了他连续行针渡气,耗损过大,导致气竭昏厥。
不论人、妖、仙,会渡气以后,首要之事,便是学会如何体察自身的气量,像辛九这样毫无节制地耗损,就算是妖王和仙尊,也一样会气竭。
讲完了这些,朱煜劝诫他:“你有仁心妙手,这本是好事,然则众生攘攘,倾你一人之力,又能救得几人性命?你可知你一睡七日,外面已然满城哀号了。”
辛九看着她,勉力问道:“终是发了大疫吗?”
“你且好生休养,恢复元气,此事恐非天地之变,而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