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郡守府。
程颐正坐在椅子上,批改文书。
扬州刺史刘繇一事,随着黄盖和丁奉被贬为平民而结束。
虽然程颐一再让刘繇在丹杨待下来,但是,刘繇还是拒绝了。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带着樊能和许邵几个亲信离开了丹杨,前往了庐江郡,投靠陆康去了。
刘繇一事的解决,让程颐心头松了一大口气。
这次事件之后,他相信吴郡那些向着大汉朝廷的文臣武将心里也有了个底。
他程颐虽然一直以匡扶汉室自居。
但是,却不是任他们揉捏的存在!
“将军,华佗郎中来话,太史慈坚持要走,让你做决定。”鲁肃走了进来道。
程颐耷拉着脑袋。
太史慈、张英被带到丹杨的时候,都身中数箭,差点挂掉。
因此,他让人将太史慈和张英搬到吴郡,让华佗亲自治疗。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两人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却要走了。
不过,程颐也不怪他们。
自己的行为,确实很虚伪。
但是,他并不后悔。
正如左承祖所言,有些时候,明明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自己也必须得演下去。
好一会儿,程颐才站起身道:“子敬,陪我去一趟。”
鲁肃道:“是,将军!”
程颐带着鲁肃赶到华府,门口,太史慈和张英已经走出来了。
见到程颐,太史慈冷哼了一声。
倒是张英行了一礼道:“见过镇南将军!”
华佗也走了出来,朝着太史慈翻了个白眼,对程颐道:“二弟,这种莽夫,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后别送来我这里了,我嫌弃得很!”
程颐强笑道:“兄长,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华佗道:“你有时间多陪陪昭姬,这比什么都强!跟你过日子的是昭姬,不是这种莽夫,明白吗?”
程颐练道:“我明白了,兄长。”
华佗这才转身回屋子。
程颐看向太史慈和张英道:“你们要走,我也不阻拦。只是,我们走一段路程,说说话吧?或者此去一别,将来再相见,就是战场上了。”
太史慈冷着脸没有答话。
张英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镇南将军,请!”
程颐让徐盛和史阿走远一些,这才带着鲁肃,和张英,太史慈朝着区阿港的方向走去。
程颐看向太史慈道:“扬州刺史刘繇的事情,我的确很虚伪。”
太史慈眯着眼睛,冷笑道:“所以,现在在我们面前装无辜?”
程颐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都说了我很虚伪了,你觉得我还需要装无辜吗?”
张英感叹道:“我们能理解,镇南将军。只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一回事。”
程颐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也不祈求你们能够接受。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这件事情调换个角度,我是刘繇,我是你们,我也一样无法接受。这简直就是砸了人家的房子还要人家原谅自己,太厚颜无耻了一些。”
太史慈脸上神情依然冷峻。
张英笑了笑,没有说话。
程颐背负着双手,感叹道:“可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于我而言,虽然我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可是,我想匡扶的,从来不是真正的汉室。”
所有人停了下来。
徐盛和史阿神情紧张。
两人散开,各自沿着四周快速行走起来,防止外人靠近。
鲁肃也有些震惊地看着程颐。
没有想到,他这次会当面将这话说出来!
虽然他早知道程颐的心思不是匡扶真正的汉室。
张英和太史慈也没有想到,两人对视了一眼。
程颐道:“我真正想匡扶的是,是这个天下!”
“你们或许会觉得,我是想当天子?”
张英和太史慈眸子微微缩着,震惊地看着程颐。
程颐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你们错了。天子,在我眼里,其实一文不值。”
张英失声道:“你连天子都不看在眼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颐一边继续走一边道:“你说天子和我们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难道我现在没有?只要在四郡之地,我要做个土皇帝的话,也足够。”
“但是,那又如何?这些都是个人的权力。”
“太史慈、张英,我老家有句话,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太史慈和张英一脸茫然,程颐这才道:“这话的意思是,一个人拥有再多,比如皇权,比如财富,你高兴了。但是,这种高兴,并没有多大的意思。很快,你就会厌倦。”
“那什么样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快乐呢?”
“众乐乐,大家一起欢乐。”
程颐双手一张,朝着四周指道:“就像这四郡之地的百姓一样,大家都快乐,都高兴,那才是真正的高兴和快乐。”
“你们难道没注意吗?当你一个人吃着大鱼大肉,喝着烈酒,搂着美女,但是你眼前却是饿殍遍野时,你能快乐吗?”
太史慈和张英也都摇了摇头。
程颐笑道:“但是,哪怕是吃着粗茶淡饭,住着茅草屋,可是,如果我周围的人,都是这样,我也会觉得快乐。”
见太史慈和张英沉默下来,程颐仿佛陷入了无限回忆道:“你们知道长安之乱吗?李傕和郭汜作乱长安之时,我前往长安外寻找夫人时,那个时候,我见到的是什么场景吗?”
“地狱!”
“哀嚎遍野。”
“尸体遍野。”
“老人、孩子、妇女,他们绝望地跟着人群,被匈奴骑兵追赶。”
“那无助的模样——”
程颐眼眶泛红道:“我终生难忘!即使现在睡觉,我也时常梦到那个场景。”
双拳紧握,程颐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发誓,这一生,我要平定这乱世,给百姓一个国泰民安的生活。”
“这才是我要匡扶的。”
“在我看来,大汉从来不是指天子,更不是指朝廷,而是指百姓。”
“孟子说过,名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只要能够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能让我的家人不用像我一样目视这人间惨剧,我就什么都愿意做。”
“别说区区扬州刺史。”
程颐转过头,狰狞道:“就算是天子,非得这么做的时候,我也会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