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几天的缓冲,两人的伤势恢复的很好,院里隆起的土包被两人刻意遗忘了,那些曾经冷却的血液,不是一次两次短暂的善念能暖热的,但终归还是在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少年中间刻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风雨再次袭来的时候,玄源下意识的离开了那个给过他短暂安慰的小院,任那漫天血光不曾沾染半分院墙,血光散尽,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相互扶持着向远方走去,不想那满身血污污染了给过他短暂救赎的地方。
两个孩子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然而小小年纪的他们,不知道暴风雨过后,那些被雨水带走的都是表面上的痕迹,深藏在内里的东西只会被埋的更深,若是精深日久的不见天日,可能会慢慢腐烂消失,然而小小少年历经世事后,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那根深藏的刺,一次次翻涌出来,又被强压下去,总有一天会压制不住,然后毫不留情的刺穿所有假像。
山洞里,再一次争吵之后,两个都各自沉默着。这一路上,不知道他们第几次争吵了,原因也不过是那些个无顾被卷进来的人该不该杀而已,一个冷酷无情,一个心存恻隐。
山洞外沙沙的响声,在夜幕下格外清晰,两个小少年顾不得置气,一瞬间握紧手中的短刃,眼底是饿兽觅食前的光芒,凶狠残暴,毫无感情。
当他们跑到洞外,正好与赶来截杀他们的人遭遇,杀戮来的猝不及防,两个半大孩子,哪怕见过所有世态炎凉,一颗心冷硬异常,但终究只是孩子,在面对一群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江湖人,内心的恐惧,让他们手臂打颤,腿发软,毕竟这是他们一路逃亡以来,遇到人数最多的一次绞杀,死亡的阴影在心里蔓延。
巨大的斗篷轻而易举将两个遍体鳞伤的小少年包裹,如同神鹰降世,裹挟着他们所有生的希望,神鹰俯冲着离开人群,鹰爪下两个脆弱的如同破布的半大孩童以为会这样飞向阳光的方向,然而命运何曾眷顾他们一丝一毫。
深山里寂静无声,穿着巨大斗篷的男人,猛然松开利爪,将两个孩子如同扔破布一样丢在地上,在两双诧异的眼睛注视下,缓慢的解下斗篷,露出一张令他们毛骨悚然的脸,他们惊呼出声:“师父!”。
那个已经被他们杀死了的人,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怎么会好心的给他们救赎,冰冷的血液激起他们所有的敏感,谨慎的缓慢起身,死死瞪着眼前那个邪佞的男人,眼里泛着嗜血的暗芒。
男人轻蔑的扯了扯嘴角,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以一种面对蝼蚁的施舍语气说道:“你们是我训练出来的,还想反噬我,自不量力,既然你们不喜欢自由,那就在这里继续接受我的安排吧,保证让你们进步神速。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的狰狞肆意,直到笑声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孩子犹自被恐惧支配的瑟瑟发抖,相拥着瑟缩在杂草丛里,如同刚刚出洞就被饿狼盯上的弱小兔子,眼睛红红的,脆弱而无助,茫然而绝望。
“我们逃走吧,我不想再杀人了。”玄源颤抖着出声。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大概一个世纪那么久。
“不,我要留下来,我一定要杀了他!”小少年稚气未脱的声音里是满满执拗和倔强。
相拥的身子骤然分开,冷意袭来,两人吵得累了,默默地注视着彼此,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一个急着逃离,一个满心失望。
月上正中,野兽的咆哮,打破两人之间的僵持,一头落单的野狼,成了两个孩子今夜的晚餐。
天光破晓,尚有余温的篝火,吃剩的狼骨,两个背道而驰的瘦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