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出深山,不知是什么季节的丛林里,树荫浓密,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洞口,依然灼痛了两个不足十岁孩子的眼,眼前一片猩红,泪几乎是瞬间流了出来,不因为悲伤,只是他们太过贪恋这抹天光。
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林,迎接他们的不是喧闹的城镇,平坦的大路,明媚的山水,而是一拨又一拨的刀光剑影,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在那个训练基地的时光,阳光下的杀戮让他们更加绝望,再好的功法也愈合不了没日没夜的厮杀留下的伤口。
终于有一日,他们的生机到了尽头,相携着决绝的跳下悬崖,他还记得那个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孩子,木然的脸上露出的那个如释重负的久远的微笑。
大概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吧。他们被救了,那是住在河边的一家渔民,男人打鱼的时候把他们两个捞了回来,女人有些不健康的脸上温柔尽显,帮他们擦洗身子,换上她家孩子带着补丁的衣裳,两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在一旁帮忙。
温馨和谐的画面,让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玄源不敢睁开眼,他怕眼中的血色吓到这么良善的一家,于是只能默默装死,任他们摆弄自己,然而他却忘了跟他一起的那个孩子,那个比他更早把灵魂交给恶魔的孩子。
那个孩子落水时触到了石壁,头上受了伤,醒的比他晚了一些,然而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两个衣着破烂的孩子正在靠近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扼住了两个孩子的咽喉,刚进屋的玄源那句“松手”来没落音,两个孩子就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在也没有了声息。
慌乱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回头看了看随后从河边赶回来的夫妻两人,想到这两天以来的相处,冰冷与恐惧冻结小小的心脏,感觉到夫妻俩人走过来的脚步,极力想要提醒他们逃跑,然而一切都晚了,孩子软倒在地上的身体,让夫妻二人目眦欲裂,愤怒的咆哮和绝望的哭号又一次激怒了床上的小小少年,极其暴躁的拿起男人刚放下的鱼线,飞快缠绕在男人的颈间,等终于从冻结中缓过来的玄源上前阻止时,男人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女人见丈夫被袭击,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柴刀,毫不犹豫朝着小少年砍去。
抬臂,格挡,夺刀,反手刺入,五年来刻在骨肉里的记忆,一气呵成,血液喷在脸上的温热,一下子拉回了他的神经,力气一瞬间被抽离,仓惶的跌坐在地上,无措又迷茫看着大大小小的四具尸体,苦笑着说道:“原来想过正常人的生活都是奢望。”
床上的小少年似乎刚刚清醒,冷漠的看着尚有余温的尸体,毫无所觉的嗤笑一声。
第一次没有理会那个伤口崩裂的小小少年,拖着僵硬的四肢,艰难的来到院子里,无视房檐下那一排排工具,徒手扒开泥土,指甲磨没了,手指磨破了,他完全感觉不到,机械的重复着一个动作,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
屋里的小少年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拉扯他,却对上一双灰败又充满恨意的眼睛,不由得退后一步,不敢再上前,那一刻小小少年感受到了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哥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然而以他有限的思想里,能做的只是默不作声的帮哥哥把坑挖大,把那几个无关紧要的陪练埋进去。
将那家人埋葬之后,两个小少年变得更沉默了,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在这个小茅屋里安逸了几天,然而也就仅仅是几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