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里高兴,脸上随之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吩咐人将醒酒汤备上,放炉子上用小火温着。等阿壮醒了,赶紧让他喝下。”
欲转身之际,又加了一句:“好生伺候着你们主子,做的好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后面半截话不说,傻子也明白,伺候的不好,那是连命都别想要了。
文永点头哈腰领命,“奴才定竭心竭力伺候主子,万死不辞。”
皇后甚满意,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搭着青婵伸过来的手臂,转身走了。
文永等皇后走远了,方才直起身子,拿手抹了抹额头。真是奇了,平时主子在,一整天都不见有人来找他。今儿不在又不想被别人知道,偏偏接二连三有人来找。看来人不能做亏心事,不然还真就怕什么来什么。
曲落星忐忑不安地踏进宁康宫,门上的太监见了她,眼里都带着怜悯。就好像她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一样。
心里明白自己的处境,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步朝着主殿走去。
太后仍旧跟平常一样,端坐在雕花楠木椅上,正闭眼拨弄着佛珠。旁边桌子上的香炉内燃着焚香,散发着淡雅的香味。
丁嬷嬷看到她,朝着地上努了努嘴。
曲落星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跨过门槛往前走了两步跪下,深深地匍匐在地上道:“臣女死罪,请老祖宗降罪。”
太后手上略停了停,又继续不紧不慢一颗一颗拨着佛珠,像是没听到一般。
整个大殿一时呼吸可闻,寂静得可怕。那种沉默,快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柱香时间过去,太后终于停了手,缓缓睁开眼睛。将手中的佛珠往桌子上一放,冷冷道:“既知是死罪,却还是敢忤逆哀家。是你当真不怕死,还是料定了哀家不会杀你?”
曲落星重重地连磕了几个头,嘴上却还是重复那句,“臣女知罪,请老祖宗降罪。”
太后看了看丁嬷嬷,心想这丫头居然这么硬气,既不辩解也不求饶。依着自己从前的手段,这丫头是万万活不成的。如今临老,顾及的事多,不管是皇帝那里,还是曲家,都不能做的太过。无论如何,现在还没到解决她的时候,等她没了用处,想处置她跟玩儿似的。暂且留着她的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嘴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虽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哀家却始终把你当自己人。罢了,丁嬷嬷,就让她长长记性吧!”
丁嬷嬷看了曲落星一眼,面有不忍。但太后发了话,此时又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很快小太监奉命取了执法的藤条来,藤条拇指宽,一尺半长,是专门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宫女。不过宫里有规定,宫女们犯错受罚,可以打手、打背,甚至传仗,但不兴打脸。要知道女人一辈子全靠着一张脸,脸毁了,什么都完了。
丁嬷嬷走到曲落星面前,将因为常用而打磨得发亮的藤条高高举起,然后朝着她那双青葱白玉般的手呼地一下抽打过去。
“嘶!”钻心的疼痛让曲落星嘴里倒吸一口气,条件反射收回了手。
十指连心,那藤条抽打在手上,如同抽在人的心上似的。她虽然从小就跟着娘过清苦日子,还什么活都干,但挨打这种事却是从未有过。
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一时鼻子发酸,嗓子发堵,眼中很快漫起了水雾。
好在她没忘记身在何处,咬紧嘴唇忍着疼痛,很快又将麻木的双手伸了出去,不过这次是掌心朝上。
丁嬷嬷转过脸看向太后,见太后端着茶盏轻轻吹着茶沫,并未言声。便又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藤条,当着太后的面没法子徇私,只能像平时责罚宫女一样,卯足了劲狠狠抽下去。
藤条一下一下,一双白嫩纤细的手很快被抽得又红又肿,隐隐泛着血丝。
曲落星一颗心仿佛在开水里焯过一般,紧紧蜷缩着,揪成一团。为了分散注意力,她默默在心里数着藤条抽打的次数,十八、十九、二十……
直到太后开口,“行了,今儿算是给你一点教训。哀家累了,你去廊下跪着吧!”
幸而曲落星早有心理准备,挨了打硬是忍着疼一声不吭。如果她一开始就不住地呼痛求饶,太后铁定没这么快喊停。
背上的衣服已经湿漉漉地粘在身上,额头鼻尖全是细密的汗珠。因为疼过了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双手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全然没了知觉。
但曲落星知道,这已是格外开恩了。太后想杀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就算她莫名失踪,谁又会在意?
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磕了一个头,开口时牙齿都在打颤,“谢老祖宗恩典。”
丁嬷嬷私下里说过,主子们赏是赏,罚也是赏,都得谢恩。
起身退了出去,到走廊跪下,心里暗自庆幸,索性只是打手罚跪,既捡回了一条命,又没丢脸,比预想的要好太多。
屋子里太后拿铜签子一边拨着香炉里的焚香,一边对丁嬷嬷吩咐道:“让小厨房炖了最好的燕窝,送去给皇帝补补身子。”
丁嬷嬷怔了怔,送补品这种事,向来是后宫娘娘们做的。既能接近万岁爷,又能显出娘娘们的贤惠和心意。
太后似知道她的疑惑,手里的铜签子在香炉上轻轻敲了两下,道:“你只管照做,哀家自有用意。”
说完将铜签子往香炉里一插,眼睛往殿外看了一眼,又道:“并且这燕窝还得是你亲自去送。”
丁嬷嬷何等聪明,瞬间明白过来。别人去送,最多送到庞总管手里,见不着万岁爷的面儿。她不一样,到底是太后身边最亲近得力的人,见到万岁爷的几率要大的多。
听老祖宗话里的意思,等面圣后,要将落星挨打罚跪的事透露给万岁爷知道,以测试圣心。看万岁爷是全然不当一回事,还是想法子维护她。
想明白了这些,丁嬷嬷笑道:“老祖宗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太后微提了提嘴角,道:“皇帝越来越让哀家捉摸不透了,那样的情况下,他都能忍得住。到底是哀家低估了他的忍耐力,还是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