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自然是要亲临现场,亲眼所见才最有意思。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始终不真实。大家嘴上没有出声附和皇后,脚却不约而同往屋里走。生怕进去的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环节。
太后素来不喜奢华,所以宁康宫的布置都是简约而不失大气。亏得如此,一下子进去这么多人,一点也不显拥挤。
屋里除了基本的桌椅,再就是靠墙的博古架,墙角几个置放物品的高脚圆凳。这些地方压根就藏不住人。
唯有南边有一座四开的牡丹花开屏风,因是镂空雕花,能隐约看到屏风后面摆放着一个大卧榻。而榻上,被子微隆着,似乎躺着一个人。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一下子全部集中在屏风上,只觉得它无比碍眼。恨不能将目光化作眼刀,将那屏风劈得四分五裂。
事情正在一步步往有利的方向发展,太后嘴角和眼尾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计谋得逞后的得意之色。
皇帝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或许他的心里还隐隐有一丝期待,只是道德的束缚让他不愿意承认罢了。等大家见到了屏风后面的人,不管她愿不愿意,除了成为他的女人之外,别无选择。
幸而阿土拒婚在先,不怕那些臣工们拿赐婚之事做文章。
至于太后,就算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又怎么样呢?他一个皇帝,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女人任由她摆布,连江山皇位都不要了?太后是一块老姜不假,任她千算万算,还能算得准人心?
公孙艳阳一眼不眨地盯着屏风,此刻她多希望有一双透视眼,能看清榻上躺的人究竟是谁。
父皇后宫不乏和落星一般年纪的女子,但她们怎么能和落星比?她把落星当做朋友,若落星真的和父皇……不,她无法接受。
金枝玉叶,无忧无虑的韵安公主,心里对感情一直存着美好的期待和憧憬。觉得只有情投意合、彼此相爱,还要各方面般配的人才能在一起。
落星是正当花季的少女,而父皇,已经步入中年。年龄这样悬殊,一点也不合适。
还有……
公孙艳阳眼眸猛地一紧,若落星成了父皇的妃子,那自己和曲落风岂不是绝无可能?光是这样的想法,让她的一颗心似被开水烫过一般,瞬间蜷缩成一团。
不,她要想办法阻止。
皇后自踏进屋子,眼睛又何曾离开过那座屏风。相较于在场的所有人,她心里涌起无边的恨意。为什么人人都要和她争和她抢?皇后之位如此,太子之位亦是。
无论出身还是才学,明明阿壮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偏偏有人不甘心,妄想取而代之。
这么多年,她快要忍出内伤了,尽量大度宽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阿壮也很努力,万岁爷对他尚满意。怪就怪万岁爷迟迟不肯下旨立太子,让某些人存着一丝奢念。
尤其是太后瑾贵妃一流,明目张胆,从来不曾掩饰她们的野心。
皇后是越想越恨,眉眼间有阴戾之色渐渐浮现。她咬牙强忍着,不想被人发觉。奈何背后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她越气,就有人越幸灾乐祸。
凡事有太后操纵,瑾贵妃只需做个看客即可。她悄无声息地走到皇帝身边,对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公孙艳阳立刻会意,将父皇的手臂交到母妃手里。
瑾贵妃暗自得意,这样关键的时刻,陪在万岁爷身边的人是她。等事情一了,万岁爷多多少少会承她的好。而那群看戏不怕台高的蠢货,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唯有荣妃,不时回头去看,始终不见阿土的身影。按理去了这么久,就算寻不到人,也该过来禀奏一声才是。难道是出了状况?还有太医,早就吩咐人去请了,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到?
脑中突然闪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宁康宫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从这里派出去的人,压根就没出宁康宫。
心里“嘶”地吸了一口气,看来太后今日之举,势在必得。心里不免替万岁爷深深担忧起来。目光一转,却发现瑾贵妃不知何时悄悄站在了万岁爷身边。嘴角一瘪,这个贱人当真是心大,好事全让她一个人占尽了。
就在大家心思各异时,太后开口道:“来人,将屏风挪开,别挡了皇帝的道。”
是怕挡了大家的视线才对。
话音刚落,早就等在一旁的几个太监快步走过去,合力将屏风缓缓移开。
没有了遮挡,一切清晰可见。
卧榻上,覆着一床白色的绒毯。
绒毯下,确实躺着一个人。
不过绒毯几乎将整个人盖住了,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的头发。
屋里响起了一阵抽气声,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是有人掩着嘴,装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还有人与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后眼角和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眼尾斜斜一挑,乜了丁嬷嬷一眼。丁嬷嬷立刻朝着卧榻走去。
皇帝心头突然急跳起来,简直像第一次迎亲的毛头小伙子一样,既紧张又期待。只要那毯子一揭开,她就是自己的了。
公孙艳阳却是一刻也等不急,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不顾皇祖母、父皇在,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几步窜到卧榻边,伸手抓住毛毯一角,略微迟疑片刻,然后扬手猛地掀开。
所有人尽管心里都知道躺的是谁,还是屏气凝声,搞得气氛莫名地紧张。
公孙艳阳先是一怔,继而嘴角抽了抽,嘴里喊了一声:“大哥!”
“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有胆大的往前走了几步,伸长脖子去看。
卧榻上穿着一身红袍,格外惹眼的人,不是公孙榆莽又是谁?
太后眼角和嘴角猛地往下一耷,整个人都愣怔住了。这怎么可能?这屋里明明是那个丫头,怎么换成了阿壮?
最震惊和意外的是皇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榻上躺的是谁。他没有离开过屋子半步,刚刚和众人说话也是守在门口,阿壮是怎么进来的?皇帝直愣愣看着公孙榆莽,活像见了鬼似的。
还有,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