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站在广陵城头,望向烟波浩渺的江面,心里却是有些不安。
袁熙的信,这都送过去第三天了,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信,按道理说不应如此,义兄字里行间都暗示的很明显了,孙策多少应该有所回应才对。
陆逊之后还要和太史慈赶回寿春,重整江淮防线,但偏偏吴夫人的事情牵涉重大,若不能稳妥交接,便会生出不利的变故,所以他眼下只能等着。
等到第五天上,陆逊有些实在等不下去了,想着是不是和陆家搭上线,亦或动用在江东的暗探,看看到底孙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江东那边终于是发信过来,说明日派船过来。
陆逊听到后,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江东的探子也传来消息,说彼时孙策正在追查谋反作乱之人,很多人都受牵连下狱,甚至有世家大族子弟被当场斩杀。
听到这个消息,陆逊思虑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孙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冒着江东动乱的风险,大肆杀人?
他是疯了,还是有足够的自信?
而且这还是孙策遇刺伤重的传言沸沸扬扬下,其行此激烈手段,难道孙策的伤势并不重?
亦或者是孙策的障眼法,故意用这种行为,掩盖他的伤势真相?
陆逊思索半晌,也想不出个头绪,心道对方这江东猛虎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战场上勇猛无比不说,连谋略外事上,也是如此横蛮霸道,完全不讲道理,反而让人看不出虚实。
吴夫人听陆逊说江东明日来人,对陆逊说道:“一路上多谢将军照料,妾感激不尽。”
“等回到江东,妾当回报陆氏。”
陆逊连忙回礼道谢,随即告辞出去,说道:“我去安排船只军士,护送元化先生随夫人过江。”
吴夫人等陆逊出门,走得远了,方才淡定的神色中,才显出了焦急之色。
孙策让她等了好几天,未必是不相信消息真假,而是可能在布局谋划什么。
换做平时,吴夫人倒不怎么急,但现在不同,孙策很可能中了毒,他多拖延一天,就离鬼门关进一步。
这四五天拖延下来,谁知道孙策的情况恶化成什么样子了!
第二天一早,吴夫人和华佗便在广陵码头的船头上等待,却见对面的丹徒码头,缓缓驶出数艘大船。
行到广陵码头附近,陆逊见对面大船上兵士弯弓搭箭,戒备森严,也不以为意,当下发号施令,让己方战船让开通道。
他从望远镜里面看去,见船头上站着几名武将,簇拥着一羽扇纶巾,风度翩翩的文士,心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周公瑾?
江东战船行到广陵码头,船头文士朗声道:“吾乃护军周瑜,奉孙侯之命,前来迎接夫人。”
陆逊见状,也走上船头,出声道:“吾乃监军陆逊,现在便护送夫人过江。”
周瑜拱手道:“君之好意,吾心领了,不过江东自有战船,还请夫人上得船来。”
吴夫人闻言,走上前道:“公瑾先生,好久不见。”
周瑜见果然是吴夫人,心情复杂,低头拜道:“见夫人安康,瑜心甚安,还请夫人换船。”
吴夫人犹豫一下,“这边还有袁使君特使,不若让其随我一起过江,如何?”
周瑜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便依夫人之命。”
陆逊下了船,见己方船只载着吴夫人和华佗,随着江东战船向丹徒码头驶去,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周瑜神色,对自己这边还是极为防备,这是两边的立场决定的,要不是有共同的外敌,说不定两边早已经翻脸了。
但即便如此,将来的合作之路,也是困难重重,要是两边能精诚合作,联手平定天下就好了。
眼下送吴夫人回江东,便是幽州释放善意的努力,也可能是最好的一次机会,陆逊曾经幻想过,要是江东将来能心甘情愿归附袁熙,那天下一统,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陆逊明白这种事情,也只可能存在于幻想中,应该是永远也不会发生了。
吴夫人下了码头,早有马车等着,她和华佗坐着马车,一前一后往孙策府邸而去,吴夫人望着沿街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心情忐忑不安。
自己离开两年,无论是天下还是江东的形势,都已经变化太多,而且自己这次回来,该以以什么心态对待孙策呢?
随着大门打开关闭的声音,马车缓缓停住,吴夫人知道这是已经到了,她打开车门,还没下地,便看到孙策站在不远处。
吴夫人看到,孙策用麻布抱着头,上面隐隐渗出血色,本来威猛张扬的脸上,如今却是露出了苍白虚弱之态。
他望着吴夫人,轻声道:“阿母,终于回来了。”
吴夫人泪光闪动,颤声道:“我回来了。”
一阵寒风吹来,似乎将什么东西带到了两人之间,景物模糊起来,孙策和吴夫人同时抬起头来,见天上竟然飘飘洒洒落下雪花来。
孙策深吸一口气,对吴夫人叹道:“江东很少下雪,看来阿母回来,是个好兆头呢。”
寒风带来的雪花,不仅覆盖了江东,也覆盖了中原大地,包括幽州。
越往北面,雪便越大,气候也便越冷。
因为天气实在太过寒冷,本来交战颇为激烈的地区,纷纷撤兵回城,力求先想办法度过这次严寒。
冬天作战,遇到大雪,不仅辎重粮草运送困难,兵士更是难以抵抗寒冷。
在这种酷寒的天气下,不仅生火生了大问题,连身上衣物是否能抵御冬天的冷风,都成了大问题,这个时候,能在寒冷中保住性命便是幸运,更别说作战了。
本来准备带兵度过黄河的袁尚,被迫止住了脚步,对下一步如何去做,冀州的谋士再度产生了分歧。
辛评等人建议不宜进击,挡在在黄河北岸防守为佳,力求先度过冬天,来年再战。
田丰却觉得此时曹军大部分都集中在颍川和刘备军作战,根本没有足够兵力防守,应该趁机打过黄河,占据东郡。
审配出声道:“冬日攻城,实在太难,曹军只需少量兵力,便能守住城池,攻下的胜算不大。”
“若是拖延些时日,攻城兵士便会大批死亡,到时候我们势力被削弱,敌人却能养精蓄锐,来年反攻我们。”
“何况我们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青州,要是冀州实力大减,其未必不会起心思。”
众人听了,也不得不承认审配的看法确实是很有道理。
许攸却是说道:“曹操挟持天子,听说将其安置在了许都。”
“曹操如今两边作战,许都防备一定空虚,如果派一支队伍轻装前进,连夜奔袭,可以攻陷许都。”
“占领许都后,就奉迎天子以讨伐曹操,必能捉住曹操,假如他未立刻溃散,也能使他首尾不能兼顾,疲于奔命,一定可将他击败。”
一众谋士听了,心道这个计策倒是很有意思,长途奔袭?
审配听了,摇头道:“不妥,兖州处处都是敌人,如此天气奔袭近千里,不说后勤无着,更不论如何瞒得过敌人,即使能赶到许都,又能剩下多少人攻城?”
“且如今邺城大将大都有伤,唯一能担此重任的便是文丑张合,但他们一走,万一邺城有变,谁来主持大局?”
此时有人出声道:“听说高览将军伤养的差不多了,不若怕他去如何?”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已经成为袁尚掾属的袁耀发话,田丰刚要说话,袁尚便出声道:“此事以后再议。”
“我决定暂且退兵修整,今年天气严寒,不同以往,有限保证邺城实力为要。”
“我们不好过,对面也不好过,但冀州的底蕴要比兖州深厚的多,只要撑过这个冬天,我们的实力必然会更加强过对方。”
一众谋士听了,纷纷领命而去,最后只剩袁尚袁耀两人。
袁耀见袁尚就要起身离去,连忙陪笑道:“主公,这高览身后关系颇为复杂,他连自己夫人都送去了幽州,要是其有异心便是麻烦,趁此机会检验下他的忠心,也未尝不可。”
袁尚停下脚步,淡淡道:“这种小动作没有意义,显弈可不是那么好瞒得过的。”
“我以为你吃了一次亏,应该会有所收敛,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你根本没有资格做显弈的对手吗?”
说完他再也不理袁耀,转入后堂去了,袁耀目光阴沉,咬牙切齿,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比自己小十几岁,神气什么!
不过自己也是失算了,本以为袁尚年纪幼小没有主见,时间长了,自己便能够控制地面想法,如今看来,对方却是老成得多!
袁耀低着头,慢慢往外走去,心中涌动这不甘的火焰,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结果都被阿父葬送,自己都成了袁氏家奴幼子的掾属!
不甘心,一定要想办法改变当前的处境,决不能一辈子做袁氏家奴的家奴!
他目光闪动,心中思忖,突然目光一闪。
早就听闻审配这人独断专行,不能容人,今天他又否定了许攸等人的建议,许攸肯定心怀不满吧?
如今阿父和曹操联手,许攸又和曹操有旧,要是能够说动许攸….
袁耀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