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贞听了,也是心情复杂,当时她还羡慕吕玲绮父母双全,结果不出半年,天下无敌的温侯竟然突然战死,真是世事难料。
她微微叹息道:“公子身边的女子,家里还真是…..让人唏嘘啊。”
杜夫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还真是这样!
糜贞父母双亡,蔡昭姬父母双亡,曹宪全家被杀,自己父母双亡,侯夫人吴夫人更不用说了,如今吕玲绮也步了后尘,也就甄夫人还有个生母健在。
杜夫人觉得有些荒谬,这应该只是凑巧吧?
她摸着小腹,初时听到这消息,她第一反应是回幽州陪吕玲绮,但随即醒悟,自己这付样子回去,只会给众人添麻烦,便息了这个心思。
望着眼前仍旧穿着孝服的糜贞,杜夫人心中叹息,这个世上,每个人各有各的不幸,能活着就已经不易,又有谁不想期盼太平盛世得到来呢?
所以努力想要结束战乱的袁熙,在杜夫人眼中,是那么的让人安心,杜夫人心想,不仅是眼前的糜贞,其他的女子,也是这样被袁熙吸引的吧?
糜贞询问了杜夫人几句,发现其没有回到幽州的意思,便道:“这样也好,夫人先安心养胎,不然舟车劳顿,对身体也是不好。”
“今日天色晚了,还是早休息吧,若有什么事情,夫人可让婢女来找我。”
杜夫人连忙谢过,回房去了,糜贞却是盯着手里的竹简好一会,才上了小楼,一直往顶楼走去。
这本是糜家在袁熙在海西的府邸,小楼也是糜贞的厢房,后来刘备将广陵给了袁熙,其治所海西也一并交了出去。
糜家顺水推舟,将海西的府邸送给了袁熙,这处边成了袁熙的宅邸,而糜家则是搬到了淮水对面的朐城。
之后朐城被偷袭,糜芳带着糜贞逃走,结果兜兜转转跑了一圈,糜贞却是又回到了海西,袁熙将宅邸腾了出来,糜贞再次回到了这熟悉而陌生的小楼。
她拖着腮,望着远处的大海,冬日的海风带着冰冷的咸味,让她的鼻子不由自主抽动了几下。
虽然知道袁熙迟早会给自己一个名分,也早私下给自己做出过承诺,但糜贞心里,却是有些微的不甘。
她虽然和袁熙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根据袁熙说起来的经历,自己几乎是最早认识袁熙的女子之一。
彼时第一次见面是,袁熙还尚未婚娶,自己也还是待字闺中,相见时后,发生的事情也是颇让人回味。
但没想到匆匆一别,便是经年,在此见面时候,对方不仅名满天下,还娶了夫人,身边的女子也多了起来。
再之后便是吕玲绮….杜夫人……吴夫人…….不断插在自己前面,糜贞有时在想,是不是自己被诅咒了,才这么难嫁出去?
她解开绑住竹简的草绳,将竹简缓缓摊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而好看的字体。
想到对方私下把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写字的情景,糜贞俏脸微红,轻轻握住胸口,定了定神,看了下去。
竹简很长,写的事情也很多,从离开海西,到庐江九江,再到打下寿春,回到邺城,西进怀城,北上幽州,都写了出来。
但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后面是袁熙写了幽州种植糜贞带来的棉种的事情,从字里行间中,糜贞能明显感到袁熙对棉种的期待,和对自己的感激之情。
虽然糜贞不解,为什么袁熙对这棉花抱有那么大的希望,认为其是将来拯救天下百姓性命的关键,但感受到对方字里行间的真诚,糜贞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后面则是刘备和糜竺糜芳在豫州的消息,说虽然其在和袁术军交战中失利,但应该自保不成问题,这次太史慈和陆逊去寿春,也是为了控制淮水和刘备呼应,让糜贞放心。
最后袁熙表达了对糜贞的歉意和思念,说现在天下形势紧张,幽州军务缠身,实在无法脱开身来,待局面稳定,一定会赶来海西。
糜贞将竹简看完,仔细地卷了起来捆好,小心的放在桌案上,又拿起来了手边另外一卷丝绢。
她展开后,上面写的却是最近流传甚光,在士族女子中极为受欢迎的乐府长诗,孔雀东南飞。
糜贞心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会的吗?
不过这首诗词的字里行间,虽然说是别人家事,但糜贞却从中看出了袁熙的心中所想,也许为了天下奔波的他,和其他女子相见的时日极为稀有,也是如这孔雀东南飞中的男女一样吧?
她想着想着,鼻子不知不觉间抽动了几下。
吴郡丹徒。
丹徒在长江南岸,曲阿以北,和广陵隔江相望,如今的孙策,便是自皖城遇刺后,顺着长江回到了吴郡。
但是让江东众将不解的是,孙策在这个时候,没有去重兵驻扎的建业,也没有去孙氏老家吴县,而是选择了当初发兵的丹徒。
要在平时也就罢了,如今丹徒开始离着对面凶虎的袁熙只有一江之隔,要是对方得知孙策如今身体状况,会不会突然翻脸发难?
但孙策面对众将的质疑,只是淡淡道:“我只是伤了,还没有死。”
“要是对面敢懂歪心思,我不介意将广陵打下来。”
说完他拔出腰间宝剑,大喝一声,将面前的桌案砍成两段。
众人见了,不由互相对视,面露喜色,看孙策尚有余力的样子,怕是这伤并无大碍!
他们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心来离去,之留下周瑜在侧。
孙策等众人走后,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手指脱力,宝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身子也随即歪倒。
周瑜见其双目紧闭,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上来查看,正犹豫着要不是去请医士,却见孙策勉力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几下。
周瑜涩声道:“伯符,你又何苦逞强,万一强运气血,毒气入脑,岂不是……”
孙策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歪着身子坐起,才声音微弱道:“如今江东不能乱。”
“除了我之外,孙氏余子太小,难堪大任,到时候若是人心分崩离析,我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都会化为乌有。”
“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倒下。”
周瑜强忍悲痛道:“但是伯符你如今……”
孙策叹了口气,“我知道,箭上有毒,我时日无多了。”
“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江东基业。”
“公瑾虽然惊才绝艳,但年纪太轻,又不是孙氏之人,只怕难以服众。”
“现在的江东,缺少一个能够声望又高,又能掌控大局的人。”
周瑜默然,他知道孙策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自己虽然很受孙策赏识,但只是外事,内事则是张昭,其手下江北官员的势力,并不比自己这边小。
这是孙策先前的制衡之策,因为孙策年富力强,能压服住众人,但心在孙策垂危,这种内外分治,便成了分裂的隐患。
孙策喘息几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对周瑜道:“若这两日,我身体撑不下去的话,我会将几个弟弟托付给公瑾。”
“另外公瑾调集吴郡所有兵力,既然我要死了,也要拖些人一起下去。”
“我遇刺的时候,那些人不是自称是许贡门客?”
“那干脆就将错就错,将同情许贡,暗通外敌的那些人都揪就出来,给他们安上同党的帽子,能杀的全杀了。”
周瑜听了,直到孙策这是心知将死,想要给孙氏扫清障碍,只得忍痛应了。
两人正说话间,却有一个探子急速冲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广陵有急报!”
周瑜见这是自己安插在广陵的探子,说道:“发生了什么?”
那探子道:“凶虎手下的陆逊和太史慈,赶到广陵了!”
周瑜听到陆逊这个名字,也不禁心中嫉妒,那凶虎为何看人眼光那么好!
当初太史慈带着陆逊离开江东,投奔袁熙的实情,周瑜听到后,也没有当回事,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用处?
然而之后陆逊竟被袁熙拜为参军,在几次大仗立下了极大功劳,一时间天下闻名,风头无两,甚至都隐隐压过了周瑜。
周瑜在带着一丝嫉妒的同时,更加警觉的是,凭什么凶虎看人这么准?
难道如同传闻一样,其手下真有观星高人?
这样如此的话,将来自己实现志向,从江东到制霸天下的道路,凶虎将是威胁最大的障碍!
他皱眉道:“只是这个消息,就值得你亲自来报信?”
那探子面露尴尬之色,“是那陆伯言找到了我,拿了一封信,谁是要带给将军。”
周瑜听了,脸色一僵,这不是说,对方早知道自己这探子身份?
那探子又道:“如今那陆伯言被任命为江淮都督,已经是位高权重。”
周瑜脸部更是僵硬,这岂不是官职地位都超过自己了?
对方还没十八岁吧?
他接过探子手里的信,直接交给了孙策。
孙策展开绢帛,周瑜望过去,发现上面似乎只有一行字,但孙策看到后,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孙策才将绢帛放在手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声道:“不枉我在这里等着。”
他抬起头,看向周瑜,“公瑾,趁这几天人还未到,马上开始动手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