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
阿信最先发现阮凌微的异常,向前抢了一步准备用自己的身子正面迎上去接住,又猛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顿时跪在了地上,身体朝前一趴,变成一具“肉垫儿”。
脑袋刚好卡在小林将军轮椅的两个轮子中间。
林一诺回头时,身后已不见小微的身影,他正要再向下去看,忽然头顶略过一阵疾风。
再仰起头时,一道黑影儿从自己正上方掠了过去。
“起来!你趴地上找银子呢!”
林国栋一手擎着阮凌微的后背,一只手扶了下她的头,顺便抬腿踹了地上的阿信一脚。
“哎?”
阿信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发现大少奶奶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林老爷稳稳接住了。
可林老爷刚刚明明站在小林将军对面啊。
离小林将军还有好几步远呢。
“大少奶奶晕倒了!快来人啊!”
半夏高声呼救,冲过来后发现自己使不上多少力气,根本扶不起来人,急急地将自己外袍扯下,铺在地上,以作缓冲之用。
林一诺心中一沉。
他在林国栋和众人将小微挪去一旁,确认自己不会碾到小微时,才缓缓转动轮椅,调转过来,探看小微的情况。
“放到我膝上吧,我带她回去。”
林一诺对着林国栋说道。
“将军,奴才去找个架子,让几个人抬着回去可好?您膝盖有伤,磕碰不得的。”
阿信明知不该插嘴,还是开口建议了一下。
“先带她进屋暖和暖和吧,你母亲派人去请的大夫估计也快到了,到时候正好一起看看。”
林国栋半蹲在地上,一直用大手擎着阮凌微的头,防止再磕着碰着。
林一诺朝前摇了几下轮椅。
阮凌微面色发白,嘴唇也失去红润的颜色,呼吸又轻又缓,十分微弱。
林一诺绷紧身子,他多想起身抱着小微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小院,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魏氏磋磨得晕了过去,而他连腰都弯不下去,想触碰一下小微都够不到。
“父亲,不能再耽搁了,送小微回去吧。”
林一诺看向林国栋。
他父亲鬓间白发已生,却仍能原地起跳,越过自己去救人,他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
但魏氏的屋中还有林若雪,小微绝对得不到最好的待遇和救治。
“大房媳妇晕倒了?八成是累的吧,先抬屋去再说。”
魏氏听到院中的动静,替若雪掖好被子,也循声而来。
话音刚落,魏氏对上小林将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她真真切切在林一诺眼中,看见了杀意。
“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母亲院中,真是养人。”
林一诺一字一顿说完,不再理会这边,阿信自然会意,和林老爷的几名手下一起,将大少奶奶抬到刚拿来的板舆上,准备往小院儿去了。
阮凌微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院子里丢沙包,想打落枝头的柿子,结果力气太大,沙包越过围墙,飞到了路边。
外面传来“哎呦”一声。
她急急忙忙跑出去,一个小男孩儿捂着脑袋,她的沙包就落在男孩儿脚边。
阮凌微正要开口说话,被男孩儿看见,抓起沙包就往她的方向跑。
她吓坏了,赶紧关上院门,拼命插上门栓。
木门的缝隙里,男孩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吃掉。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阮凌微猝然醒了过来。
刚刚那双骇人的眼睛,怎么有点像许太医?
“一诺……”
她抽回自己的手,打量四周,是小林将军的主屋。
“主子醒了?奴婢刚兑了大枣红糖水,还放了点阿胶在里面,主子趁热喝了吧。”
杏儿递来的碗里,还插着一根细细的竹管。
是了,还是杏儿会照顾人,自己刚才在魏氏那里,给林若雪清创,费神费力,估计是低血糖了。
没什么力气说话,阮凌微试验着温度,小口嘬了一碗红糖水,便躺下继续休息。
林一诺全程默默看着,待小微重新躺下,红着双眼开口道:
“微微,和离书就在那边架上的匣子里,随时可以拿给你。”
阮凌微正要闭上的眼睛又瞪大了。
啥?她刚醒过来,就要赶她走?
林一诺对小微的表情,没什么反应,接着自顾自说道:“这个家,就只会消耗你,利用你,或许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阮凌微听完,跟着点点头,小林将军这话倒是没错。
只不过,真想让一个人离开的话,都是一把推开的,而不是这样有商有量。
林一诺这副样子,明明就是违心的表现。
“那你呢。”
阮凌微状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林一诺立马哽住,眼中的泪水也越聚越多。
“好啦~不是和你说过了,在你病好之前,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阮凌微拉回了之前被自己甩开的手。
“手这么凉,还给我捂手呢,你让人整个手炉塞我被子里也行啊。”
阮凌微盯着林一诺调侃了一句。
“小微……对不起……”
林一诺神情懊恼地把手往回缩了缩。
“逗你呢,我不冷,倒是你的腿,不能受寒。”
阮凌微熟悉一诺,知道他一紧张就手脚冰凉,“让阿信服侍你好好休息吧,我缓一缓就没事了。”
“嗯。”
林一诺闷闷地应了一声。
小院儿偏殿。
半夏打着寒颤,围在炉子旁烤火。
她一路穿着里衣跟着众人回来,自己的外袍垫在了板舆上面。
“都是将军不好,要不是他用了暗器,大少奶奶也不至于累得晕了过去。”
石头一边拿炉钩子狠狠戳着炭盆,一边同半夏抱怨道。
“你也是被大少奶奶惯得。咱们做下人的,哪儿能说主子的不是。”
半夏瞪了石头一眼。
“将军也是着急的,可他急又有什么用?大少奶奶还是林老爷扶着,才没摔倒呢,我就在旁边,看得真真儿的,林老爷他纵身跳起来,有这么高呢!”
半夏抬手比划着。
“哎,早知道我就该拦着,不能依着李嬷嬷在咱们院子撒泼打滚儿地求爷爷告奶奶,大少奶奶那么心善,焉有不管的道理……”
石头从炭盆里扒拉出来几个烤得黑黢黢的鸡蛋,准备给主屋送去。
起身时,门外突然响起轮椅的声音。